“同行?”葉泰河來回掃視著兩人, 似乎一下子不能明白這狀況,茫然道:“可你們……”
說未說完,他的領口忽然被一隻手抓住了, 並使勁一拽。葉泰河麵露驚恐, 就像個麻袋一樣, 被人拖了進去。
裴渡罵道:“都這種時候了,還他媽說那麼多廢話。”
葉泰河:“……”
桑洱一直分神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看到那個黑影靠近, 伸手捏了捏裴渡的肩, 緊張地低聲道:“都彆說話,要進來了。”
瞬間, 裴渡和葉泰河都安靜了下來。
床罩是半透明的綢,下方綴著薄紗,倒也能看見外麵的情況。
在葉泰河出現前,床底下的位置,本是裴渡在裡麵, 背對牆壁, 桑洱則趴在靠外的地方。由於嫌葉泰河廢話多, 裴渡忍無可忍,探出了身子,眼下,三人的位置,就變成了桑洱在最裡麵,裴渡側躺, 橫在中間。葉泰河則弓著背,趴在最外麵。
本來寬裕的空間,多出一個少年後, 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起來。為了不露出手腳,三人不得擠在一起。夏夜本就溫度高,少年人體熱,隔著一層衣衫貼著的滋味並不好受。
好在,這房間的熏香味夠濃,以毒攻毒,也能蓋住一些氣息和味道。
房間內安靜得落針可聞,不多時,一聲“吱呀”的推門聲,在空寂的屋中響起。
桑洱的心臟一下子懸了起來,微微屏住呼吸,支起了身。
裴渡的骨架尚未發育為成年男子的模樣,但已經夠寬了。桑洱貼近了他,眯起眼,有些吃驚。因為有遮擋,再加上沒有燈光,桑洱隻能窺見來者的鞋子——這竟然是一個穿了男靴的人。
畫皮美人的凶手,莫非是個男人?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慢慢朝這邊走近,仿佛一下下地碾壓著人的心臟。
這人轉過了屏風,點亮了燭台。明亮的光線一下子充盈了室內。桑洱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瘦瘦弱弱的趙姨娘的身影。
果然,幕後的boss就是她……
怪不得她的鞋底會沾有亂七八糟的顏料和血。
昨天晚上,趙姨娘很可能不是恰好夢遊到了此處,而是剛剛才從這間書房走出來。
所謂的額頭撞牆,也許隻是自導自演的苦肉計而已。
桑洱轉過目光,慢慢看向了大木桶,看見了那隻已經沒有了血色,從桶沿垂下來的蒼白的手。
昨晚,發現李姨娘鬼鬼祟祟地來到這裡時,桑洱還懷疑過對方。
現在想來,李姨娘和這隻披著趙姨娘的皮囊的東西朝夕相處。或許,早已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蛛絲馬跡。
所以,她才會在深夜尾隨而來,還和對方發生了爭執。或許是爭執中途看見了什麼,李姨娘才會發出一聲驚恐的大叫。
當然,桑洱覺得,如果李姨娘一早知道這間書房裡藏了這麼可怕的真相,估計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是不敢來質問的。
裴渡眯了眯眼。因為早已看到了她鞋底的血,有了心理準備,倒不是很意外。
隻有葉泰河,顯然從沒有懷疑過凶手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趙姨娘,震驚地睜大眼,還很有先見之明地抬手,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桑洱:“……”
趙姨娘似乎沒有察覺房間裡多了三個大活人。她放下燭台,就朝浴桶走去。
忽然間,她停住了,目光轉向了這張床,微微垂頭,一直盯著這方向不動。
床底下的三人,登時都戒備了起來。
桑洱暗暗捏緊了乾坤袋,她剛才把劍藏進去了。
裴渡的神色則變得有些許凝重。
葉泰河轉頭,驚恐地對他們做口型:“她為什麼看著我們這裡?是發現我們了嗎?”
桑洱小幅度地快速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好在,最糟糕的事沒有發生,趙姨娘看了床一會兒,就走開了,繼續乾著自己的活兒。
葉泰河鬆了口氣。
裴渡卻暗暗皺起了眉。
剛才在一瞥間,他似乎發現了這東西身上有一些違和的地方。
盯了對方片刻,他臉色猛地一變,嘴皮子動了動,無聲地罵了句臟話,看口型似乎是在罵“操”。
桑洱的手肘一直撐著地,不光是疼,還有點兒打顫了,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就將下巴壓在了裴渡的手臂上借力,終於是舒服點了。察覺到裴渡的身體繃緊了,桑洱小聲道:“你看到什麼了?”
裴渡緩緩吐出一口氣,轉頭,正要回答。卻沒想到,桑洱竟在同時低下了頭,打算附耳過來聽。
下一秒,裴渡的唇便撞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那是一個錯位的吻。
因角度的限製,少年恰好隻能吻到她的半邊下唇,氣息噴薄在她的頰上。
裴渡:“……”
桑洱:“……”
剛好抬起頭看見了這一幕的葉泰河:“……?!”
這兩個人,做事情能不能分一下場合?一邊捉妖一邊調情,還躲在他背後偷偷親嘴,實在太過分了!
而桑洱在一懵後,連忙將身體支起了一點兒。
裴渡一聲不吭,有點僵硬地彆開了頭,背對著她。
桑洱兀自尷尬了一下,很快就厚著臉皮,調整好了心態。
不管是作為她本人,還是這具身體的人設,都不是第一次接吻了。淺淺碰一下,不算什麼,隻是意外罷了,淡定就好。
倒是裴渡,應該會覺得很惡心吧。他想騙她上鉤是不假,但肯定是沒打算犧牲自己的色相的。
因為這一下打岔,桑洱都忘了自己剛才想問什麼。
不久,葉泰河再次轉過身,用氣聲求救道:“她又開始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們這個位置了,會不會真的發現什麼了啊?”
裴渡用拇指輕輕揩了揩嘴唇,粗聲粗氣道:“你看清楚,她的臉不是這張。”
葉泰河迷惑道:“什麼意思?”
桑洱卻好似明白了什麼,仔細觀察了一下。果然,盯著他們的這張臉,脖子是微微下垂的,眼縫半合半開,眼珠也一動不動,並未聚焦。
像是那些熟睡的時候,會露出一點眼睛的人。
趙姨娘有夢遊症——桑洱的腦海裡,閃過了這行字。
因為脖子恰好是微微下垂的,所以,才會給彆人一種她在盯著床底的錯覺。
三人屏息凝神,終於等到這身影轉了過去。趙姨娘的黑發披散了下來,而此刻,在她的後腦勺上,竟有一張無比猙獰的臉,在若隱若現。
葉泰河倒抽了一口氣,顯然,他先把自己的嘴巴堵住這件事,做得很有先見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