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
如果說她剛才還自信滿滿地覺得自己已經參透真相了。那麼, 現在的她已經跌進了迷茫的漩渦。
這附身在趙姨娘的身上的妖怪,為什麼會在畫皮上畫岑苑的臉?
難道她打算畫給自己用,穿上這張皮,取代岑苑嗎?
可是, 岑苑又沒有金丹修為, 她的家族更不是什麼厲害的仙門世家。這妖怪想要她的皮囊, 還不簡單, 完全可以跳過趙姨娘, 直接奪舍岑苑。又何必大費周折,畫對方的皮?
除非……這張皮真正的使用者, 不是這隻妖怪,而是一個無法行奪舍附身之術的人類。
桑洱眼睫微顫,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個荒謬的念頭——會不會, 真正需要這張皮的人, 就是岑苑本人?
但若是如此, 這隻妖怪, 又為什麼願意幫岑苑殺人取皮畫畫?難道這二者之間,有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關係?
自他們潛入房間開始,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已經到了醜時末, 寅時初。
這個時間,常人都該在熟睡。趙姨娘卻打扮得美豔動人, 仿佛是要會見情人。
寅時中, 趙姨娘等的人,終於出現了。
“篤篤”的有節奏的敲門聲,隨後,門被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從雨幕中走進了房間。
桑洱的猜測, 終於得到了印證——來的人正是岑苑。
裴渡仿佛也有些詫異,微一眯眼,似乎覺得這個展開有點出乎意料,還挺好玩的。
這房間已經被清理乾淨,空氣中的腥味亦被熏香滌蕩一空。但掛在架子上的那張人皮並沒有收起來,岑苑的樣子,卻一點都不意外和害怕。
足以看出,她不是第一次深夜造訪此處了。
趙姨娘露出了關切的神色,走了上去,一開口,竟是變成了雌雄莫辯、略微中性的聲音:“這麼大的雨,沒有淋濕吧?”
岑苑搖頭,被牽著手,引到了梳妝鏡前坐下。
桑洱眯眼,觀察了一下二人的互動。本來,桑洱還以為,這妖怪有什麼把柄被岑苑握在了手裡,所以才要為後者效力。但剛才的幾步路間,她竟看到這妖怪很自然地摟住了岑苑的腰。趙姨娘比岑苑矮,但這個摟腰的動作,怎麼看怎麼像是男人摟著心愛的女人。
桑洱看了一眼這妖怪穿的男靴,似乎明白了什麼。
在燈下,那張薄而新鮮的白皙人皮上,一張栩栩如生的美人臉正與岑苑對視。岑苑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擔憂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低聲說:“相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會不會……有一天就不湊效了?”
“有我在,不會有那一天的。”那妖怪彎下腰,挑起了岑苑的下巴,隨後,不知在她的臉上做了什麼手腳。隻聽“刺啦”的一聲輕微裂響,一張已經不再瑩潤、略微乾涸的人皮,從岑苑的臉上脫落了下來。
桑洱這才看見,原來岑苑的頰上,竟有一道深色的疤痕,似乎是被什麼利器弄傷了。愈合得很平整,可顏色很深,像一條猙獰的蜈蚣。
沒想到岑苑臉上有這麼嚴重的破相。
新鮮的畫皮與用久了的人皮,質感的差彆還是很大的,鮮嫩透光,仿佛是為岑苑量身定做的柔軟麵具,戴上去後,那疤痕就看不見了,還能逼真地透出底下泛紅的血絲。
睜開眼,在鏡中看見自己的臉,岑苑似乎有些不安,但抬手摸了摸,終究還是高興多於憂慮,露出了一絲笑容。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抬頭,問:“對了,那個伶人現在如何了?”
桑洱的耳朵瞬間支起:“!”
“還被我關著,彆擔心。”妖怪道:“你再忍忍,過一段時間,我就能換用他的身體了。”
他們相攜著一起往床邊走來,坐下,床板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就在頭頂上,給人莫大的心理壓力。桑洱屏住呼吸,以為他們要說什麼正經話,誰知,卻聽見了岑苑的一聲輕呼:“唔!等一下……”
桑洱一愣,她的第一反應是妖怪對岑苑動了殺心。但聽著聽著,就覺得聲音有些不對勁——頭頂傳來了黏黏膩膩的舌頭交纏的聲音,還有輕微的推拒動作。
分明就是親熱的動靜。
桑洱:“……”
和她一起被迫聽牆角的還有兩個人。
裴渡彆開了臉。葉泰河的臉則已經紅成了猴子屁股。好在,劇本沒有讓他們聽活春宮,沒親多久,岑苑忽然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跑到遠處。
桑洱這才看見,岑苑的手腕居然被一條絲絹綁了起來。
難道岑苑一開始說的“不要”,就是說不要綁住她?
“怎麼了?”那妖怪懶洋洋地撥了撥頭發,也走了上去。
“我不想在這裡繼續。”岑苑搖頭,咬了咬下唇,不滿地說:“而且,我也不想再這樣了,你為什麼每次都要綁著我,不讓我碰你?”
附身在趙姨娘身上的妖怪連忙柔聲哄道:“我這個身體畢竟是女人,我不希望讓你碰到……”
岑苑似乎很不能理解:“可我一早就說過,我不在意你這副身體是男的還是女的。”
“但我介意……再忍耐一段時間,等我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桑洱皺眉。她直覺覺得這話是借口。這妖怪,應該是不希望岑苑發現,這具身體的後腦勺藏了一張鬼臉吧——很可能,這才是他的真麵目。
岑苑可以接受和附身在女人身上的邪物親熱,但恐怕,無法接受這麼恐怖的畫麵。所以,親熱的時候,這妖怪從不讓岑苑碰自己。
而且,他們果然不是出於給常鴻光報仇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抓住周澗春的。恐怕,隻是為了讓周澗春合理地從戲樓消失。之後,這妖怪似乎是打算奪舍周澗春,這樣,他就能從現在不男不女的狀態,重新變回男性之軀了。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才一前一後地離去了,鎖上了房間門。
房間內安靜了下來。
在床底下藏了幾個時辰的三人,終於可以爬出來了。
“我的天呐,我都聽見了什麼。”葉泰河捂住了頭,喃喃自語:“常夫人居然也是知情人?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
桑洱捶打了一下有點僵了的肩膀,因為外麵的天也開始亮了,她點起了一張鳳凰符,問道:“對了,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