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銀自閉了那麼長時間,終於有動靜了!短暫一詫過後,桑洱激動地跑了過去。本來準備給伶舟梳頭的事兒,也一下子就忘了。
看她頭也不回地跑了,伶舟哼了一聲,捊了捊頭發,也站起來,走了過去。
籮筐落在地上,筐口倒扣著,將黑蛋扣在了裡麵。桑洱蹲下來,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籮筐,就看到黑蛋的蛋殼已經皸裂成了蜘蛛網狀,正在地上不住地輕微晃動。
一個這麼小的東西,肯定塞不下一個大活人。也不知道這黑蛋會不會突然變大。保險起見,桑洱抓住了伶舟的袖子,說:“我們往後退一點吧,不然……”
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句警示的話還未說完,他們就聽到了“哢拉”一聲。蛋殼上的裂痕驟然變密。一塊鋒利的碎片猝不及防地彈出,不偏不倚地朝他們疾飛而來。桑洱餘光看到黑影,猛地往後一縮。好在,伶舟眼疾手快地用袖子一擋,碎片掉到了地上。
伶舟放下手。因為這份“見麵禮”,他看著地上黑蛋的目光,頓時多了一絲不善。
很快,在蛋殼裂縫最密集的地方,冒出了一團煙霧似的東西。蛋殼一邊碎裂,煙霧一邊不斷膨脹。猛地,一隻蓮藕似的白白嫩嫩的小孩的手,捏著拳頭,從裡麵伸了出來。
桑洱:“……”
桑洱:“???”
蛋殼碎了一地,煙霧散去,從中爬出了一個看著也就三歲上下的奶娃娃。相貌頗為討喜,肉嘟嘟的臉,眼珠子咕嚕地轉,頭上紮著兩個小發髻。身上光溜溜的,什麼也沒穿。
“……”桑洱的手指顫啊顫的,指著她:“宓銀?”
這奶娃娃坐在地上,慢慢抬起頭,歪著腦袋,看了桑洱一陣,忽然語出驚人:“你是我娘嗎?”
桑洱險些被嗆到,連忙擺手:“我不是!”
“那你為什麼給我取名字?”宓銀頓了頓,又奶聲奶氣地自言自語:“不過,這個名字還挺好聽的。”
桑洱:“……”
桑洱的額頭緩緩地淌下了一滴冷汗。
不會吧,難道宓銀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不,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按照時間線,宓銀在大約三年後,就已經在聚寶魔鼎裡和裴渡稱兄道弟了。現在的她怎麼可能會是這麼小的孩子?
難道未來三年間,宓銀會跟吹氣球一樣生長?
而且,正常的三歲小孩,一醒來就見到兩個陌生人,不哭不鬨的都是少數,更彆提有這麼古靈精怪的反應了。
這難道是冀水族魔修的種族特色?
正當桑洱摸不著頭腦時,宓銀又抬起頭,看向伶舟,再次語出驚人:“那你是我爹嗎?”
“不是。”伶舟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態度莫名冷淡:“你沒有爹娘。”
聽了這麼直白的話,換成普通孩子,大概都要哭了。宓銀卻隻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轉向桑洱,問道:“是你帶我回來的嗎?我好像對你的聲音有點印象,你時不時就會和我說話,還抱著我的錦繡核桃出去曬過太陽。”
原來宓銀不僅能感覺到外界安不安全,還能聽見彆人對她說話。桑洱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點頭承認了:“是我。”
繼續讓宓銀光著身體不好,可桑洱手頭上沒有小孩子的衣服,隻能隨便拿了一件自己的裡衣,給宓銀披上。
宓銀低下腦袋,看著桑洱給自己束腰帶的手,忽然說:“你以後就是我的主人了。”
桑洱動作一頓:“我?”
在原文裡,根本就沒有原主收宓銀做小弟這一段劇情。而且,桑洱依稀記得,宓銀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魔修,而不是一隻普通妖怪。
符合這個描述又近在眼前的人,想來想去,都隻有伶舟了。
係統:“確實如此,請宿主‘撥亂反正’。”
桑洱還沒有想好婉拒的說辭,旁邊的伶舟已經冷哼了一聲:“她不會當你的主人。”
宓銀不服氣地說:“為什麼?”
“那個,宓銀!”桑洱連忙順著伶舟的話,說了下去:“我習慣隻收一個手下。我已經當了他的主人了。不如這樣,你認他做主人,我是他的主人,歸根結底,我還是你最後的主人。”
伶舟蹙眉,滿臉嫌棄:“我不需要……”
桑洱將手伸到背後,悄悄捏了捏伶舟的肉,示意他彆說話。
伶舟:“……”
對於這個安排,宓銀似乎不太樂意。可礙於這是桑洱的命令,最後,她還是妥協了:“好吧,那你就是我主人的主人。”
桑洱乾笑:“當然。”
家裡隻有兩個房間,兩張床,如今多了一個小孩。這一夜,宓銀自然要跟著其中一個大人睡。一聽到要睡覺了,宓銀就拖著過長的衣服,撲了上來,中途還差點被衣擺絆了一跤。她抱住桑洱的腿,似乎也很困了,用嫩生生的嗓子提要求:“主人的主人,我要和你睡。”
這衣服還是太長了,不能就這樣湊合。
桑洱心想,麵上則道:“也行……”
“不行。”伶舟打斷了她,冷冷道:“你說過給我梳頭的。”
桑洱這才想起了這一茬,就哄了哄宓銀:“宓銀,你先回去那個房間等我。我晚一點就過來。”
宓銀乖乖聽話過去了。看著她爬上床,鑽進了被窩,桑洱掩上門,回到了伶舟所在的房間。
伶舟已經坐在鏡子前麵等著了,臉色有點不好看。
桑洱摸出梳子,站在他背後,解開了他那用布條束得亂糟糟的頭發,用梳子輕輕地給他梳頭。
梳齒和她的指尖劃過頭皮,沙沙的摩擦感,讓伶舟愜意得昏昏欲睡。
果然就和梳毛一樣舒服。
不知不覺,伶舟的頭就靠在了桑洱的胸口,仿佛還是獸形的時候,舒服了就喜歡拱她的大腿。
桑洱見狀,停下了梳子,低頭看著他,柔聲道:“你困了吧?那就快去睡覺,今天就梳到這裡吧。”
“你彆過去了,和我一起睡。”伶舟睜開眼,冷不丁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要求道:“像昨天晚上那樣,你抱著我,或者我抱著你。”
在九冥魔境的時候,除了孟心遠在的最初幾年,伶舟都是獨居的。夜裡獨自睡一個山洞。隻有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才覺得安全。他從來都不知道,和彆人貼在一起睡,會這麼地舒服,即便是炎炎夏天也不想分開。
懶得去思考這是為什麼。他想要,就去得到,如此就足夠了。
桑洱卻是微驚,拒絕道:“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你不是說自己是我的主人嗎?”伶舟稍一用力,桑洱沒站穩,就被他拖到了他跟前。
因為伶舟是坐著的,雙腿還隨意地岔開,桑洱被拖到了他的腿間,根本跑不了。伶舟抬頭,麵無表情道:“你自己說的,作為主人,照顧我是天經地義的。”
桑洱有種給自己挖了個坑的感覺,無奈地說:“主人是應該照顧你,可你又不是不抱著個東西就睡不著。”
卻沒想到,伶舟皺了皺眉:“我是。”
“……”
見她遲遲不答應,伶舟的臉色已經陰沉了一點兒,收緊了手臂:“你又不是那個小鬼的主人,對她這麼好乾什麼?”
桑洱終於聽明白了,伶舟前一句“我是”,是在回應她那句“你又不是不抱著個東西就睡不著”的話。
最終,因為伶舟的堅持,桑洱還是屈服了。
畢竟,在實際上,伶舟才是她的主人。他的記憶錯亂又不會持續到永久。順著他的意,總比他以後想起她為了剛認識的宓銀而違逆他的意願更好。況且,身為伶舟的舔狗,難得他主動要求,她怎麼可能錯過這麼一個可以親近他、又能把自己的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的好機會?
雖然,在伶舟看來,這大概隻是動物式的取暖。
熄燈以後,桑洱老實地側躺著,縮成一團,自己用一張被子。本來以為這樣就好了,沒想到伶舟言出必行,長手長腿直接纏了上來,真的把她當成了一個抱枕,心安理得地壓著。
很沉實,壓得桑洱都有點兒窒息了。她不得不往下方躺了躺,找了一個能呼吸的位置。
但是,這樣抱在一起,也確實會很有安全感。困意上湧,桑洱的眼皮慢慢地黏在了一起,腦海裡飄散著一些零碎的念頭。
伶舟至今還不知道,他有部分心魂被她吃了。如果她一直不說出真相,難道伶舟一點感覺都沒有?
也是,觀寧宗婚宴的時候,伶舟和江折容都在同一個地方。如果伶舟能感覺到心魂在誰體內,他肯定會殺去找江折容。
但這事兒肯定瞞不了一輩子。因為伶舟恢複記憶後,就會想起來最後是她去找孟睢了,自然會問起心魂的下落。
唉,這玩意兒到底應該怎麼還啊……
想的事情太多,催眠效果十足。桑洱腦袋一重,不知不覺,就歪在枕頭上睡著了。
今夜無雨,晦雲繞月,光暈暗淡。桑洱並不知道,在她睡著後,她身後那一直沒有出聲、仿佛早已入睡的伶舟,忽然睜開了眼。
睡覺的衣服領口都偏大,桑洱睡得很熟,裹緊了被子,卻忘記將後頸也裹進去。纖細的脖頸露在空氣裡,白嫩如瓷,依稀長了一層細柔的絨毛。
盯著這一處好一會兒,伶舟那種神差鬼使的感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