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能提?那個鐲子明明很漂亮啊。
宓銀扭過身,繼續搗鼓手中的丹爐煉材,力氣有點重,低聲說∶不是漂不漂亮的問題。也沒有為什麼,總之彆提就是了。
這是不肯說的意思了。
桑洱不死心,揪了一下衣擺的流蘇∶宓銀大人,那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說。。
裴公子的肚子,是怎麼回事啊?
他?這一次,宓銀倒沒有三緘其口,一撇嘴,道∶他自找的唄。這就是做錯事的代價。
但這麼說了以後,宓必銀並沒有給出解釋,還很快把桑洱轟出了煉丹房。
桑洱∶….
宓銀,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說一點又不說一點的,吊起了胃口就沒了後續,簡直和電視劇裡麵的NPC死前顫巍巍地開口說殺我的人就是……然後突然斷氣一樣,讓觀眾吐血三升啊喂!
看著前麵關緊的煉丹房門,桑洱悻悻然,站了一會兒,還是扭頭走了。
路上,桑洱忽然想起了一個事兒∶對了,係統,新身體還沒準備好嗎?
係統∶快了。最快這幾天就可以切換。
桑洱有點好奇∶新身體是怎麼樣的?又在哪裡?
係統∶那是一副更貼合你靈魂的身體。進去之後,你的生活質量將得到飛躍性提升,人生安全也會比現在更有保障。
桑洱∶...
神秘兮兮的。不過,聽這描述,好像還不錯。又是生活質量又是人生安全的,肯定不是小跟班一類的角色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朗氣清,微風和燥。
桑洱回到房間,看陽光不錯,就化成原形,跳上窗戶,抓住了一條垂落的綠藤,靈活地爬了上去,到了窗外的樹上。
這棵大樹枝繁葉茂,樹權的中心凹了下去,是個隱秘又舒服的位置,很適合躺在上麵,聽著樹葉沙沙聲,吹著風午睡。
自從發現了這個風水寶地,桑洱已經連續幾天爬上來午睡了。枕著乾樹葉,後腦勺墊著小手帕,桑洱全身鬆弛,慢慢進入了淺眠裡。
迷迷瞪瞪間,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人在說話。
夢應該是模糊的。可這兩道說話聲,卻沒停下,還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桑洱睜眼,黑豆豆似的小眼珠蒙了一層初醒的霧,小尾巴抖了抖,一爬起來,才發現那不是夢,是真的有兩個人在附近說話。
伶舟站住!先把話說清楚!
這是裴渡氣急敗壞的聲音。
桑洱扒拉開樹葉,朝下看去,眼眸微微瞪大了。
來到行止山之後,她就幾天沒見到裴渡了,本以為他躲到哪裡休養去了。
可沒想到,才這麼短的時間,裴渡的狀態,會差了那麼多。
他披頭散發,臉色發青,瘦得脫相,襯得那雙眼更大,綻滿了猙獰的血絲,看得她心驚肉跳。他的身體,也肉眼可見地瘦削了很多。隆起的肚子被襯得更大更怪異。仿佛寄生了一個怪胎,那怪胎即將吸光他的血肉精氣、降臨世間。
這是怎麼了,他們在爭執?
伶舟停住了腳步。好死不死,就停在桑洱所在的樹下。
萬幸,已經天黑了,黃昏的金色餘暉浸透了天穹,層層的枝葉掩蓋下,裴渡和伶舟居然都沒有發現她就在上空幾米的地方。
裴渡的腳步有點不穩,追上來,攔在了伶舟麵前。
你讓我耐心等,我也等了,一等就是九年。我就想知道,都到這個關頭了,為什麼魂燈還是沒有變化?裴渡口吻急切,隱隱露出了幾分狂躁∶你再仔細回想一下,這中間真的沒有出什麼疵漏嗎?
魂燈?
桑洱聽得雲裡霧裡的。
麵對裴渡的質問,伶舟的語氣卻沒起什麼波瀾∶計劃開始前,我已經說過了,我保證不了什麼時候完成招魂儀式,也保證不了儀式一定會成功。你除了給秦桑梔準備好載魂的肉身之外,就隻能耐心地等下去。同時,也要做好失敗的心裡準備——也許到死為止,你都等不全她的魂魄回來,你是知道有這個可能的。
秦桑梔?
載魂的肉身?
招魂?
桑洱的思緒空白了一刹,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耳邊,排山倒海地炸開了,滾燙的血流刷刷地衝著耳膜。同時,長久以來,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兒,仿佛也在這一刻,徹底撥雲見日了。
樹下麵,二人的對話還未停。
聽到失敗這個詞,裴渡的逆鱗似乎被刺激到了,他咬牙切齒,捏著拳頭,惡狠狠道∶不會失敗!
伶舟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沒得到附和,空氣裡隻剩自己狼狽的喘息聲。裴渡閉了閉眼,弓著背,伸手捧住了腹部,像是在安撫裡頭的東西,喃喃自語∶不可能會失敗的,絕對不會失敗!
裴渡,我說過了,越是接近儀式,你的心性就越容易被乾擾。所以,你不應該再想這些事了,先準備好後天的儀式吧。伶舟望了他半晌,淡淡道∶畢竟是要開膛破肚,我也不能保證取出肉身後,一定能讓你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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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花園裡靜了下去,裴渡與伶舟都相繼離開了,桑洱還僵硬地坐在樹上。
他們的對話,信息量太大了。
但她總算明白裴渡的肚子是怎麼回事了。
裴渡想複活她。
確切來說,是複活那個在八年多前,死在了他麵前的秦桑梔。
正道的宗派講究順應自然,超度亡魂。魔修招魂,卻是要把死去的魂魄硬生生地拽回陽間。
這種招魂法,隻能作用在魔修的身上。
秦桑梔是正道修士出身。如果直接用她的屍身招魂,會水土不服。就算集齊了全部碎魂,放進她的身體,它們也隻會像碎屑一樣,在她身體裡亂撞,越撞就越稀碎,無法凝聚為整體。
在大街上隨便找個合眼緣的魔修,殺了對方,拿對方的身體做容器,也行不通。這根本是驢唇不對馬嘴。
所以,裴渡這個瘋子,選擇了由他自己來孕育這具肉身。
這就是他和伶舟的交易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