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然啦,這隻是我猜的。萬一猜錯了,你也不許摘啊。這可是我跑到鎮子裡找了好幾家鋪子才買到的冰蠶絲,夏天也是涼涼的,肯定對你的眼睛有好處。”
江折容微微垂下頭:“……好。”
桑桑雙眸一彎,高興地嘿嘿了一聲。又想起了什麼,把包袱裡的乾糧往他手中一塞:“對了,今天要換藥了,我櫃子裡的藥材好像不太夠,你先吃著,我出去采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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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江折容的事兒,桑桑是偷偷摸摸進行的。畢竟這座山太多妖怪了,十隻妖怪有九隻都或多或少地與道士有仇,十分敵視修道之人。若讓他們發現了江折容,難保會不會有妖怪對他不利,或者是把她當成“叛徒”,將她趕出這座山。所以,桑桑最近外出的頻率,也大大減低了。
好在,桑桑本來就是這座山裡一隻不起眼的小妖怪,大家都沒發現她的異常。隻除了和她關係頗好的蚌精九穀。
前不久,桑桑才雄赳赳氣昂昂地決定,說要找一個強大的對象借種生孩子,充滿了乾勁,還到處撒網。九穀都看在眼裡。哪知道,才過了大半個月,春天還沒過完,桑桑就跟熄了火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躲在洞裡。
九穀自是覺得疑惑,這天正好有事過來找她,恰恰,就和出門采藥的桑桑碰上了。
桑桑不住地搖頭,認真地為江折容正名:“不會的,九穀。那個修士以前救過我,他人很好,從來不濫殺妖怪。”
九穀捏住了她的鼻子,恨鐵不成鋼道:“你太天真了,人類根本不可信。你以後吃虧了,肯定會後悔的。”
桑桑知道九穀是為她好,便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九穀,你力氣好大,把我捏疼了……”
“忍著!”
“嗚……”
看到桑桑一臉可憐巴巴的,明知道她在裝可憐,九穀還是心軟了,大發慈悲地鬆開了手。
桑桑趕緊跳開,揉了揉鼻子,岔開了話題:“對了,你來找我什麼事啊?”
“嗯,有點正事和你說。”一提起正事,九穀的表情就變得有點沉重:“你最近老是不出來,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沒收到消息。所以特地來告訴你的——我記得你經常去西山那邊采碧殊草的吧。”
桑桑點頭。
“你以後最好不要去了。我聽說,在上個月,旁邊的山穀來了一隻厲害的扶桑鬼,連夜生啖了一條村落百餘人的人肉,就連那附近的妖怪,都被吃得七七八八的了……”九穀的眼中閃過了幾分恐懼:“我們這兒都好幾年沒來過這麼凶殘的大妖了,說不定它會從山穀爬上去,你最好彆靠近那邊了。”
桑桑聽她這麼說,心裡一動,因為她想起來,她就是在采碧殊草的時候發現重傷的江折容的,他的佩劍也不翼而飛……難道他的傷勢和那隻扶桑鬼有關?
模糊的猜測在心中一晃而過。她嘴上隻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九穀陪著她一起去采藥,兩妖又聊了一些輕鬆的話題,無意間,路過了一個草垛,聽見了裡麵傳來了很奇怪的沙沙聲響。桑桑一愣,和九穀對視一眼,小心地往那邊走了幾步,定睛一看,竟看見了一窩黑漆漆的潮水似的,不斷盤曲扭動的蛇——那竟是一窩正在交|配的蛇妖,數不清有多少條。大的有桑桑的大腿粗,小的隻有手指細,空氣裡漂浮著一種奇怪的異香味。仿佛因為沉浸在春季蓬勃的欲求中,它們壓根沒發現,有兩隻小妖怪闖到了它們的領地附近。
直到看不到那窩蛇了,才慢慢停了下來。
“嚇壞我了,果然,春天的山裡到處都是……還好它們沒空管我們。”九穀撐著膝蓋,呼吸了一會兒,這一幕,提醒了她一件事:“對了,桑桑,你之前不是要找妖怪生孩子嗎?現在都春天了,你還一天到晚守著那個修士,都沒空出去物色對象了吧?”
“確實。”桑桑皺了皺眉,但她很有原則:“但我不能不管他啊。”
“再拖就黃花菜都涼了,隻能等明年了。誒,你剛才不是說,那個人挺厲害的嗎?”九穀抱著臂,隨口說了一句:“反正你救了他,要不問問他願不願意幫你這個忙?”
桑桑睜大眼睛。
……
天幕暗沉,暮靄金黃。
桑桑才背著一個藥籮筐,慢吞吞地回到了洞穴。
她比預計的時間要回得晚一點。江折容看不到她的模樣,隻聽見了她的聲音,有點兒疲憊,又似乎不止是疲憊:“小道長,我回來了。”
桑桑走到了角落,放下了藥籮筐,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臉,想讓自己冷靜一點,雙腿卻還是有點無力,麵頰發燙。一想起讓自己變成這樣的元凶,她便有點兒羞憤。
剛才,被九穀拽走前,她站在下風口,不小心吸了一口蛇窩上的異香。
初時沒覺得有什麼,和九穀分開後,越往巢穴走,就漸漸覺得雙腿發軟,骨髓深處有點麻麻的。料想應該是同為獸體原形,受到一點影響。
她最討厭蛇了,居然著了它們的道。
妖怪無法控製發情的本能,也會互相影響,是他們有彆於人類的一個特性。好在江折容現在暫時看不見,不會發現她這麼丟臉的時刻。
桑桑勉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摸到了藥盅,準備好了要換的藥,來到了江折容身邊。如平常一樣,解開了他的衣服,給他換藥。她已經竭力維持平時的氣息和換藥的力度,可慢慢地,江折容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冷不丁地,轉過了頭來。
“怎麼了,我太大力了嗎?”
江折容一頓,吐出了兩個字:“不是。”
桑桑免得多說錯多,打算繼續了,終於到了包紮的時候,她不小心,沒有拿穩那乾淨的白布,讓它落到了江折容的腿上。她連忙伸手去撿。但這一瞬,江折容卻冷不丁地攥住了她的手腕,蹙眉道:“你怎麼了?不舒服?”
桑桑支吾了一聲:“沒、沒有。”
“那究竟怎麼了?”
桑桑臉頰泛紅,盯著江折容的手。
明明在回來的路上,她覺得九穀的提議太離經叛道,還有挾恩圖報的嫌疑。江折容不可能答應的。所以,她一點都沒打算自討沒臉。
但這一刻,不知受到了什麼鼓動或是引誘,血絡在燃沸,臉頰在發燙,那個可能性的議題,突然變得無比吸引。桑桑感覺到自己的唇動了動:“……小道長,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你說。”
“我很想要一個孩子。小道長,你能不能……幫一幫我?”桑桑抬起了有點濕潤的小挑眼,縱然有點不受控,她還是有些擔心江折容生氣,就補充道:“當然,我不敢占你的妻子之位的,也不用你給我養小孩。你隻要弄弄我,把我肚子弄大就好啦。”
“……”
洞中火光飄搖,焰心微弱地細縮了一下,晃了晃。
見江折容不說話,桑桑慢慢地感覺到了羞慚不安,縮了縮脖子,有點語無倫次地找補道:“那個,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妖怪和人類能不能生出小孩。所以,我也不會麻煩你很久的,就找一段時間,你多點弄弄,如果一年半載,還懷不上的話,那就算了……”
話沒說完,她就感覺到,圈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突然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