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囚鳥(2 / 2)

自以為將心虛掩飾得很好。可是,她那雙噙過淚的、濕潤的眼睛,有點躲閃的神色,以及紅腫的唇瓣,在明亮的燈火下,都是無可辯駁的罪證。

——證明她撒了謊的,豔色的罪證。

徒勞的謊言,拙劣的愚弄……轉移視線的效果都微乎其微。

江折夜的雙目一定,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些痕跡,目光逐漸淬入了冷意。

桑桑仍無秘密已經暴露了的自覺,相反,她還覺得自己已經合理地解釋了晚來的原因,羞慚和心虛減弱了幾分。走到桌旁,她背對著江折夜,放下食盒,打開蓋子,將一疊疊小菜端到桌上,故作鎮定地做著那些日複一日都在進行的作。

背部似乎被投來了一道寒浸浸的視線,芒刺在背。桑桑似有所覺,疑惑地偏過頭,卻沒發現什麼異樣。江折夜壓根沒有看她。

桑桑搓了搓耳垂,舒了口氣,暗道也許是自己多想了。

這些日子,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江折夜的身體有所好轉,已經可以下地緩行,不再需要彆人手把手地喂食。桑桑擺好飯菜,就若無其事地走到床邊,伸手想扶他下地。

手腕卻反而被圈住了,整個人被江折夜拖到了身前。即使是虛弱時,他的力氣似乎也被減緩半分。桑桑一驚,手掌猝不及防地撐住了被褥,後頸就被扣住了,如被抓住了弱點的幼貓。

這個位置,在前不久,才被另一隻手扣住過。

肌膚上麵,似乎還殘餘著另一個人的手的溫度。

這個念頭猝然撞入腦海,桑桑一哆嗦,難以言明的狼狽和羞恥,如熱汗一樣,從腠理蒸騰出來。可由不得她低頭,一個吻就落了下來。

江折夜的神情是冷漠的,這個吻也帶著半強製的意味。

它像一種覆蓋式的清潔,也是象征了不快的懲戒。

桑桑的眼角漫出了受虐一樣的紅暈,手指攥著被子,緊了又鬆。傍晚的時候,嘴唇被偷嘗了太久,紅腫發熱在所難免。她已經倉促地冰敷過了,暫時緩和了症狀。但隻要被再度碾壓、摩擦,就會迅速重新充血。

可偏偏不能開口求饒。

那種事……一旦說出口了,遭殃的一定會是她吧。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嘴唇被輕輕咬了一下,後頸終於被鬆開了。掐著神經的壓力也隨之一散,失去了支撐,好在,腰被提溜住了,整個身體往上一挪,恰好趴在了江折夜的身上。

桑桑的目光有點失神,還在平複心跳,就聽見了江折夜的聲音:“你之前問我的事,我考慮好了。”

她懵了懵,倏然抬頭。

江折夜望著她,緩緩說:“我答應你。”

與淡漠的語氣相反,他的手臂卻越收越緊,將這小妖怪嚴絲合縫地箍在懷裡。

折容跟那顆妖丹相融得那麼好,恢複靈力,毋庸置疑是好事。但這也意味著,他在這隻小妖怪這裡的優勢,馬上要徹底地消失了。

一開始帶她回來,隻是不忍看著她死亡,想還了在山上那份夾帶了利用和欺騙的救命之恩。

但是,事情好像逐漸脫了軌,已經分不清淪陷的起點。也許,正是從她不再畏懼他,還開始棄了折容,依賴他、親昵他開始的——這次終於不再是因為認錯了人,而隻因為他是他。

也或者,是更早的時候……在山洞裡受她照顧的日夜,蒙在眼上的冰絲絹,還有她單純地問他能不能和她生孩子時,心旌已經搖。

他知道,這隻小妖怪隻想和好看又厲害的人生孩子。儘管從目前來看,是偏向他的。但遠遠沒有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相比起來,折容跟她的感情要深厚得多,她一開始想要的人也是折容。

如果不是上天點錯了緣,在她心中,自己恐怕永遠隻會是一個曾經欺負過她的、麵目可憎的修士。

而如今,折容已經不再需要斷情絕愛了。他將桑桑圈在身邊的唯一理由,也不成立了。身為兄長,應該放開手,成全他們才是。

但試了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僅僅是看見了一些不該有的跡象,就已是妒火中燒。

一直冷靜地說服自己占有是權宜之計,冷靜地自欺欺人。來到這一刻,終於進行不下去了,須得正視自己的卑劣——明知弟弟對她有意,明知自己是介入者,卻還是不肯交還她。

這隻小妖怪還懵懵懂懂的,還沒搖擺明白,就被他誘哄著,敲定了那個兒戲的約定。

現在想來,也許他早有這樣的念頭。明知危險也要去找那隻三百年道行的大妖,也許,正是他潛意識裡預感到自己不甘就此放手而做下的鋪墊。付出的代價愈是慘重,對弟弟的內疚就好像會少幾分,才有底氣繼續霸占這隻小妖怪。

桑桑瞪圓了眼:“真的嗎?你真的要答應我?”

“嗯。”江折夜輕輕拂了拂她的發絲,不聲色道:“嗯。但是,按照我們家的家訓,若無議親,便不可誕下子嗣。我們成親吧。”

生孩子的口頭約定,多少有些兒戲。不止滿足於此,不願讓她朝三暮四,就要在她心裡種下一顆姻親的種子,拴著她的心神。

.

桑桑萬萬沒想到,江折夜居然答應了她,可前提是要跟她成親。

妖怪是沒有成親的習慣的。看對眼了就在一起,兩看相厭就分開,這才是常態。所以,聽了江折夜的話,桑桑就皺起了臉,疑惑道:“為什麼要成親啊?不能直接來嗎?”

“不行,這是江家的家訓。”江折夜卻意外地堅持,又耐心道:“再說了,你不想試一試人界的婚禮是什麼樣的嗎?”

這話說到了桑桑的心坎裡了,她的確有點兒好奇。而且,江折夜都答應她了,她是不是也應該尊重江家的家訓呢?

況且,江折夜還告訴她,成了親也不代表什麼,不喜歡了可以隨時和離的。

那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江折夜總不至於會先哄她上賊船,然後翻臉不放手的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好,江折夜是在這個節骨眼給出答案的。恰恰,無形中替她俺做了決定,將她從羞恥煎熬的夾心狀態裡拉扯了出來。

明明無須再煩惱了,一切看似都塵埃落定,但靜湖之下,似乎還是湧著不安的暗流。

桑桑心裡很清楚,它來自於哪裡。

那就是江折容。

籌備婚事是不可能瞞住他的,而出乎意料的是,從知道這個消息開始,江折容隻是瞳孔微微一縮,並沒有展露激烈起伏的情緒。就仿佛那一天摟著桑桑,問她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的人不是他一樣。

沒過多久,江折容還突然出門了一趟。據說是因為太久沒有用過靈力,想出去走一走,複健一下。桑桑沒辦法知道他的近況,注意力不免就被拉到了婚禮的籌備上。

婚禮的繁瑣流程,桑桑都不懂,江折夜說他會解決,問她想要什麼樣的衣裳。桑桑愛美,一說起這個話題就來勁兒了,像隻小孔雀一樣,有空就去逛裁縫鋪裡逛,想看看該選什麼布料。

便是在這樣的一個尋常的午後,桑桑趴在桌子上,挑揀著兩塊看起來相差無幾的紅紗。忽然聽見了後方的腳步聲。

她一轉頭,才看到是出門半個多月的江折容回來了,瞬間睜圓了眼眸:“折容,你回來啦!”

“嗯。”江折容麵上有幾分趕路的倦意,應聲倒是一如既往地溫柔。

走進來時,他無聲地瞥了桌上的東西一眼。不知為何,桑桑有點心虛,便伸手遮蓋了一下。

但這樣的作,隻顯得欲蓋彌彰。

好在,片刻後,江折容就移開了目光,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盒子:“我這次出門,給你帶了一個禮物。”

桑桑打開一看,瞧見裡麵竟是一根玉簪,還鑲嵌了金,非常漂亮。她愛不釋手地摸了摸,江折容就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微一歪頭,問:“桑桑,你是真心選擇兄長,想嫁給兄長的嗎??”

桑桑的手一抖,倏地抬眼。

“你現在還是可以選擇的。”江折容逼近了一步,凝視著她,輕言慢語。

瞧見桑桑的表情有點緊張,還看了兩旁一眼,似乎在和他做什麼不見得光的事一樣,江折容還笑了笑,輕柔地說:“彆害怕,沒人知道我們說話的。”

明明比這更不見得光的事都做過了。

桑桑也說不清答案,因為她好像隻是順應了江折夜的選擇,就猶豫了一下:“可以這麼說吧。”

“莫非是兄長想讓你嫁給他,而你恰好也喜歡兄長的模樣和他的修為,才順應答應他的?”

這個說法比較對,桑桑“嗯”了一聲。

江折容靜默了一下:“這樣啊。”

桑桑心臟鼓噪,攥緊了盒子:“那個,小道長,我其實……”

話沒說完,就被江折容岔開了話題,他示意她手中那個盒子,笑了笑,說:“這支玉簪其實是我三年前就買好的。隻是那時的你走得太快,我一直沒機會送給你,這次出門就重新鑲嵌了一下。”

桑桑一怔:“三年前?”

難道江折容說的是三年前,她突然跟婁初伯走了的那天晚上?

不會吧,難不成那個時候,江折容就已經對她……

在桑桑震驚又混亂的時候,江折容垂下眼,慢慢對她伸出手。桑桑還以為他是要拿過盒子,沒想到,他卻攥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將她往懷裡拉去。

親密相擁,卻好像從這個擁抱裡,嗅到了幾分絕望的氣息。桑桑剛要抬手拍一拍他的背,一種怪異的眩暈感就湧入靈脈。

怎麼回事?

桑桑的視野暗了一暗,又一晃,手中盒子“咚”地墜地,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周遭環境已經大變,變為了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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