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很寬敞,四麵都鋪了錦緞,也放置了軟枕,側壁懸了明珠照明。簾子起合間,還會拂起幽幽的熏香味。
當然,完全比不過她身邊這個漂亮的人香。
桑洱暗暗地想。
在印象裡,那位在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劍仙尉遲磊,就是鎮守在姑蘇的仙門家主。
這麼說,蘭廷的全名,應該是尉遲蘭廷吧?
不多時,桑洱的猜測就得到了印證。
馬車一路穿過車水馬龍的長街,最終,停在了一座碧瓦朱甍、氣勢恢宏的山莊的大門前。朱漆大門,麒麟銜環。高牆沿著南北兩端無儘地延伸,看不到拐彎處在哪。
桑洱背著包袱,仰頭驚歎的同時,也徹底放下了懷疑。
這下可以肯定,她遇到的就是真正的尉遲蘭廷,而不是冒充前者的騙子,或者是拐帶人口的人販子了。
畢竟,有這種顯赫背景的千金小姐,根本就不可能對她一個小蝦米居心不良嘛。
尉遲蘭廷微微一笑:“這裡就是我家了,請進。”
“好啊。”
尉遲家的山莊,廊橋無數,有湖有山,仿佛一座美輪美奐的迷宮。校場上,許多門生在練劍。仆從們端著東西在廊上行過,看見尉遲蘭廷,都紛紛向她行禮,恭敬地喚一句“二小姐”。
桑洱扭過頭,睜大了明亮的眼眸:“蘭廷姐姐,你還有哥哥或者姐姐嗎?”
“嗯,有一個兄長。”尉遲蘭廷一頓,補充道:“同父異母的兄長。”
“哦。”
這時,一個青年男子從遠處迎麵走來。桑洱聽到尉遲蘭廷叫對方做“方彥”。
方彥先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尉遲蘭廷,揚了揚眉:“這麼快就找到了?”
尉遲蘭廷“嗯”了一聲,心情似乎不錯。
桑洱聽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但根據對話,她猜,尉遲蘭廷這趟出門,遇到她之前,是去買東西了。而且,還是買一些很難找到的東西,所以,方彥才會有此一問。
反正和自己沒關係,桑洱看向了院子裡的奇花異草,那上麵有一隻藍色的蝴蝶。
方彥似乎之後還有事,沒有停留太久,就笑眯眯地離開了。
尉遲蘭廷領著桑洱,來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一座被茂密綠植環繞的屋宇。
明明外麵有那麼多揮手即來的仆從,這裡卻頗為清靜,一個下仆也沒有。
寬深的房間內,垂落幔帳,清冷而乾淨。
尉遲蘭廷依照承諾,在內間取了一套嶄新的衣裙出來給她換。
尉遲蘭廷這麼高,桑洱本還擔心,對方的衣服讓自己穿,衣擺會拖地。
豈料,一展開衣裳,她就發現這件衣裳和自己的身高正好匹配。尉遲蘭廷反而穿不下。
尉遲蘭廷仿佛看出了桑洱的疑惑,指腹撫平了領口的皺褶,不慌不忙地解釋:“這是我四年前還沒長高時訂做的衣服。雖然是舊衣,卻一次都沒穿過上身。”
桑洱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桑洱在屏風後,換下了被泥水濺臟的衣裳。出來時,尉遲蘭廷已經擺出了待客的姿態,清茶點心俱在。晶瑩剔透的糕點放在一個個精致的小碟上,很有姑蘇的特色。
小食之中,有一盤是一顆顆雪白的小球。桑洱拿起一顆,咬下去,鬆脆的香味在舌上綻開,不禁誇道:“好甜,好香啊。”
“這叫龍須酥,是一種小食。”尉遲蘭廷微微一笑:“喜歡就多吃點。”
不止龍須酥,每種食物意外地正中桑洱的喜好。
尉遲蘭廷的性格也很合她胃口,隨和溫柔,毫無架子,臉更是賞心悅目。
一邊吃一邊閒聊,桑洱越發覺得和對方投緣,生出了親近之意。
才半個時辰,尉遲蘭廷對她的稱呼,就已經變成了“桑桑”。桑洱也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來頭、經曆、目的地等老底,全都交代了個徹底。
“原來你是丹修。那麼,以前在昭陽宗,你都會做些什麼呢?”
“平時做得最多的,就是在青竹峰上煉丹,有時也會下山玩耍。蘭廷姐姐,你去過天蠶都嗎?那裡有一家冰品,叫做……”
顧著說話,桑洱連嘴角沾了糕點碎屑都沒發現。尉遲蘭廷瞄到了,就很自然地取出手帕,給她擦掉了,一邊隨意地問:“冰品叫什麼?”
才第一次見麵,就讓人家這樣照顧,隱隱覺得不太對。但是,尉遲蘭廷的問題來到眼前,桑洱的注意力便被引開了:“哦,它叫千堆雪!”
時間逐漸流逝,忽然,聽見了一聲雷鳴。桑洱轉頭,才發現外麵的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昏暗如墨,下起了大雨。朦朧發青的水霧籠罩了整個世界。
“好大的雨。”尉遲蘭廷也仿佛剛剛才發現了天氣變化,看了窗外一會兒,忽然說:“桑桑,你方才不是說,今晚打算在姑蘇投宿麼?我看,你不如今晚就留下來吧。”
桑洱一愣:“住在這裡?”
房間變暗了,尉遲蘭廷折起袖子,燃起了六角琉璃燈,紅唇微勾:“嗯,這種天氣,去哪裡都不方便,不是麼?我的房間旁邊正好有一間偏室,讓桑桑住就最好不過了。”
桑洱心動了。
外麵陰暗的天空、暴雨、搖晃的枝葉,和這個溫暖安逸又有吃有喝的房間,形成了鮮明對比。而且,住下來,也可以省下一筆投宿的錢。
但想了想,桑洱又猶豫了起來,仰頭問:“可是,你剛才不是說,你之所以不要仆人,就是因為喜歡獨處嗎?我住在這裡,會不會打擾你的清靜?”
尉遲蘭廷道:“怎麼會呢?我和桑桑一見如故,你住在這裡,我開心都來不及。”
桑洱聽了,高興地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尉遲蘭廷的院子裡,就帶有沐浴的浴房。
既然要過夜,自然不能再穿白天的衣服。
桑洱在浴房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喟歎了一聲。離開昭陽宗後,她就沒有這麼享受過了。果然,行走江湖,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擦乾水珠,桑洱換上了尉遲蘭廷給她準備的單衣。
這衣裳是用上好絲綢裁縫而成的。雪白光滑,滲著涼意,一看就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