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火來勢洶洶, 猶如沉睡多年但又一直蓄勢待發的火山,隻有外表是平靜的。
哪怕是2.5級,無人察覺的震感都足以讓這一切呈現井噴。
許冉和周夏橋即使離婚了,可當了這麼年的怨偶, 那些不滿是不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磨滅的。
“當初要不是我看到她手機裡的短信, 你還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
周夏橋眉頭緊皺:“那個年紀的小孩談個戀愛怎麼了, 是你太過大驚小怪了。而且那段時間凜月的成績不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而且還提升了不少, 就連他們班主任都說她的數學成績突飛猛進, 這些難道不是我的功勞?我每天接送她上補習班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許冉冷笑:“她要是沒有早戀,現在人已經在斯坦福了,都是因為你的疏忽。”
尖銳的聲音格外刺耳,周夏橋不願繼續與她爭論。沉默下來給自己麵前的杯子倒滿酒。
他們之間的爭吵, 周凜月早就司空見慣,隻是她沒想到他們爭論的話題會是這個。
她下意識看了眼秦晝,後者麵容安靜,並沒有過多的反應。
反而還在周夏橋主動舉著酒杯笑著同他致歉, 說出那句“讓你見笑了。”時,一並搖頭輕笑。
秦晝一口喝光杯裡的白酒,自家釀的, 度數很高。
但他常年應酬,早就練成了千杯不醉的酒量。
周夏橋已經露出醉態, 他仍舊神色如常。
甚至在周夏橋醉醺醺的辱罵起那個誆騙周凜月早戀的兔崽子時, 還輕描淡寫的附和上一句:“確實挺不是個東西。”
周夏橋仿佛找到了知音, 悔恨到唉聲歎氣:“我那個時候工作忙,所以疏忽了。我家凜月乖巧懂事,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肯定那個狗東西哄騙她。”
他咬牙切齒,“要是讓我知道到底是哪個狗東西騙的她,我非得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酒勁緩慢上頭,幾句話的功夫就醉的不像話。
周夏橋的頭如同有千斤重,一點一點的磕在桌子上,嘴裡還在喃喃自語的罵著:“小兔崽子,非得打斷他的狗腿不可。”
許冉忙讓他閉嘴,秦晝還在這兒,他說這些是想讓他們夫妻之間鬨矛盾嗎。
後者卻全無異樣,隻一句:“我先把爸扶回房。”
許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真是麻煩你了。要是平時,我們三個加起來都扶不起他。”
秦晝邊界分明的疏離如同鐫刻在骨子裡,哪怕是揚了唇輕笑,但若即若離的情緒還是讓人感覺捉摸不透。
他扶起了爛泥般的周夏橋,將人放回房間的床上後才出來。
周凜月已經吃飽了,可碗中還剩了半碗飯。
是許冉盛的。
她不敢剩,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吃。
直到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將碗從她麵前拿走。
她愣了愣,抬頭時,他已經坐下了。
極輕的一陣笑:“好像沒吃飽。”
他多此一舉的問她:“可以吧?”
有人替自己解決剩飯,周凜月簡直求之不得。她想點頭,可想起媽媽還坐在她對麵,這碗飯也是她親自盛的。
她手指蜷了蜷,下意識去看坐在她對桌的女人。
後者此時滿臉笑意,哪裡有半分不滿。
原先還在擔憂,秦晝這樣的性子不會愛人,更彆說疼人了。
雖然許冉和秦晝毫無接觸,可那些傳言她也算聽過不少。
年輕氣盛,野心比天大,全部心思都在事業上。
好在能力與他的野心是匹配的,所以才會在短時間內脫穎而出,成為行業翹楚。
北城資源豐富,人人都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進。
可蛋糕總共就這麼大,分的人多了,彆人就少了。
資本家都是自私的,沒人會樂意自己的利益被旁人占去。
所以想在京圈站穩腳跟,難於登天。
偏偏秦晝做到了。
並且,隻用了很短很短的時間。
千帆過儘,他仍舊年輕,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大把的機會。
沒人知道他未來會發展成何種規模。
但唯一知道的是,他前途無量。
所以當初許冉在得知他還未婚,並且身邊也沒有亂七八糟的異性關係時,才會動這樣的心思。
婚姻是女人的二次生命,她已經敗過一次了,所以希望自己的女兒最起碼能幸福一些。
哪怕沒有愛。
不是人人都需要愛的。
周凜月這個軟弱的性格,必須得找一個強大且有能力的男人去保護她。
毫無疑問,秦晝就是最好的人選。
但他已經是很多單身貴女們的目標,許家雖然也算高門大戶,可搭上這條關係還是高攀了。
是因為周凜緒與他有生意往來,這是唯一的聯係。
周凜月放下筷子,安靜坐在那等著。
許冉看見了,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身體怎麼樣。
她一一乖巧作答,雙腿並攏得像個小學生。
被餐桌擋住的手臂,搭放在腿上,此時因為過度局促,而緊緊攥著自己的褲子。
掌心下的布料被揉皺,她麵上努力維持平靜。
麵對父母,不管年齡多大,不管結婚與否,她始終有種被管控著的恐懼。
周凜月就是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長大的。
穿什麼顏色的衣服,每天吃什麼,和什麼人交朋友,這些都得經過他們的允許。
他們覺得周凜月乾淨的像一張白紙,這樣的人是容易被欺負的。
所以他們得對她人生的每一道關卡嚴格把關。
也是因為這些,所以高二那年,她才會生起叛逆早戀的心思。
呼吸不知何時停下了,她安靜等待著母親的下一個問題。
如同犯人接受審訊。
快將褲子都給攥爛的手,被輕輕握住。
感受到泛涼的體溫,她愣了一下,等抬起頭時,正好對上秦晝看向她的視線。
他低垂眼眸,目光平靜。
他擁有時刻都穩定的情緒,世界末日來臨前一秒也能保持臨危不懼。
從很久很久以前周凜月就這麼覺得了。
或許,偌大校園內,她剛動起早戀的苗頭,就被他吸引住。
大約也是因為這一點。
軟弱會被強大吸引,自卑敏感,則向往穩定。
這是大自然遵循的吸引力法則。
越缺什麼,越渴望什麼。
他握住她的手,收攏在掌心,指腹狀似無意地在她虎口輕輕蹭過。
麵對許冉不間斷的提問,他泰然自若的接過話茬。
“最近氣溫陡降,您也多注意身體。”
許冉的注意力輕易就被帶跑偏,笑著說她身體好得很,反而是他:“還是身體最重要,應酬時少喝點酒。她爸爸就是年輕時喝酒喝壞了身子,現在每個月都得去一次醫院,家裡滿抽屜的降壓藥。”
他笑著點頭:“以後多注意。”
周凜月抬眸去看他,正好瞧見他唇角氣定神閒的笑。
看起來並不覺得他有多開心,但那個弧度讓人看了心裡也覺得舒坦。
他應付起這些的確遊刃有餘。
那頓家宴是在六點結束的。
許冉說給周凜月買了幾件衣服,讓她上樓試試。
等待的這會時間,周凜緒去外麵抽了根煙,正好碰到同樣出來抽煙的秦晝。
這兩人也算是舊相識了。
剛好是日落的時間,餘暉還剩了一半,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落。
陽台上暈著淡金色的光。
樓上不時傳來談笑的聲音。
老小區入住率雖然日漸減少,但勝在熱鬨。
左鄰右舍都是幾十年的老相識,碰見了總會打聲招呼。
譬如此刻,隔壁的門打開,從裡麵出來一位拎著垃圾袋的中年男人。
看到他們了,眯了眯眼,看清人之後才笑著打招呼:“喲,這不是夏橋家的大女兒嗎,回來啦?”
周凜緒手裡夾著一根剛點燃的煙,衝他點了點頭,禮貌一笑:“您吃了嗎?”
“吃過了,下樓扔個垃圾。”他目光又轉回到她身側的男人身上,卻隻看見一道傲然背影。
高大而挺拔,單隻是站在那裡,就吸引人的視線。
秦晝並不會將禮貌用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善惡在他身上永遠沒有界限,他做事完全隨著自己心意來。
那條看不見的線,遵守還是視而不見的跨過。
他從不按規則來。
全憑心情。
灰白色的煙霧飄至上空,又輕輕散開。
男人下了樓,經過拐角處時往上看了一眼。
正好秦晝側過身來,在垃圾桶上方撣了撣煙灰。
那張還算熟悉的臉勾起男人的記憶。
好幾年前周家的小女兒帶了個男孩子回家,當時他正好也是出門扔垃圾。
偶然看到,她拿著鑰匙開門,少年站在後麵,撥弄她的頭發,低喃一聲:“好像長長了一點。”
親昵到絕非普通的關係。
男人並沒有去和她父親告密。本身就不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
如今卻開始疑惑,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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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凜緒一根煙抽了大半,問起他和周凜月的關係如何。
他磕掉煙灰,言簡意駭:“就那樣。”
明顯是不想與她多說。
周凜緒也懶得繼續問了,彼此無言了一段時間,煙快抽完了,她才似拜托般的提醒一句:“對她好點。”
秦晝淡淡撇下一個回應,掐滅了煙蒂扔進垃圾桶內,然後開門進屋。
周凜緒懊惱地皺了下眉,開始懷疑起自己當初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秦晝這個冷淡性子,月亮在他那兒該不會天天被冷暴力對待吧?
周凜月還在房間裡麵試衣服,都是前幾天許冉去法蘭西出差的時候買的。
好幾條都是禮服款。
“你平時出席那些頒獎典禮還有一些公益活動之類,穿著是最不能忽視的。”
許冉在她身後給她綁上係帶,然後將人拉到落地鏡前。
是一條法式的吊帶裙,白色緞麵,長度剛好遮過大腿。
後背整個袒露,裙子後麵是分開的,有點類似圍裙的穿戴,不規則的裙擺在腰後係上,剛好遮住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