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中和了煙草的氣息,聞起來隻餘淡淡清香。
樓道的燈是聲控的,周凜月才踩下一個台階,燈就亮了。
她喊了一聲:“秦晝?”
聽到這個聲音,抽煙的二人皆是一愣。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掐滅煙,藏好煙灰缸。
順便用手揮開空氣裡的薄霧。
動作倒是一致。
等周凜月下來時,完全看不出抽過煙的影子。
唯獨周凜緒開口時,那陣急促的咳嗽使周凜月起疑:“你怎麼了,感冒了嗎?”
周凜緒搖頭:“沒事。”
聲音卻異常嘶啞,有種此地無銀的蒼白。
周凜月沉默片刻,皺了皺眉:“你剛才是不是抽煙了?”
周凜緒自己敗露,也一並禍及到了秦晝。
她從那天晚上到第二天中午,一句話都沒和他說。
秦晝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
阿姨笑說:“小月這個性子和我剛看到她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周凜月聽到這話,還有點懵。
阿姨說:“膽子比之前大了。第一次來家的時候,阿晝去哪你就跟著去哪,生怕落了單。”
秦晝側坐著,唇角勾起弧度,在她臉上捏了捏:“現在不也一樣,我去哪就跟著去哪。像防賊一樣防我抽煙。”
周凜月一臉認真:“抽煙對身體不好。”
他順從地點了點頭,把人摟在懷裡:“都聽你的。”
小夫妻又旁若無人的膩歪起來,阿姨笑了笑,自覺離開。
給他們留出獨處的空間門來。
那天晚上北城下了一場雪,周凜月坐在露台的藤椅上,透過落地玻璃往外看去。
她靠在秦晝懷裡,問他還記不記得他們一起看的第一場雪。
他笑了一下:“記得,當然記得。”
秦晝記性雖然好,但他的傲慢讓他不屑於去記住一些沒必要的事情。
所以常有見多好幾次麵,但他依舊不記得那張臉。
可與周凜月有關的每一個瞬間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甚至包括他們確認關係後,單獨吃的第一頓飯,她往碗裡加了多少勺辣椒。
那頓飯是在訓練室對麵的麵館吃的。
秦晝給她發了消息,說在外麵等她。
一起吃飯。
中場休息,她盤腿坐在地上喝水。旁邊幾個女生正討論新學校有沒有帥哥。
周凜月低著頭,看完了這條信息。
莫名其妙的緊張感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完全喪失了語言辨認能力。
哪怕上麵的字她都認識,可一句話反複看了好多遍才看清意思。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談戀愛,對秦晝的印象還保持在全校第一的學長身份。
可如今,他成了她的男朋友。
那種不真切的虛無縹緲,讓她如墜雲端。
周凜月指尖戰栗,將手機收好。
心裡早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點頭。
趁這場鬨劇才剛開始,要不乾脆和他說清楚。
到時候態度誠懇一點道歉,他脾氣那麼好,應該不會......太生氣吧。
她是這樣打算的,等她來到樓下,周圍都是來往的行人。
秦晝站在那裡,尤為顯眼。
一身簡便打扮,清正妥帖。
與同齡人的稚嫩毛躁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沉穩儒雅仿若天生。
下午的太陽早就褪去灼熱,如同垂暮的老人。
他看向周凜月的眼神溫和,語氣同樣溫和:“想吃什麼?”
周凜月擔心有人注意到這邊,小聲囁喏一句:“還是彆在這兒。”
她快步朝前走去,秦晝不緊不慢地在後麵跟上。
最後選了一家位置偏僻,沒什麼學生光顧的麵館。
店麵裝修堪憂,衛生狀況看上去,也堪憂。
秦晝站在店門前,抬眸看了一眼。
雖然沒有明說,可眼神若隱若現帶著嫌棄。
周凜月卻說:“就這家吧。”
她將肩上的書包取下,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秦晝察覺到她的目的,也隻是輕聲笑笑,並未說什麼。
兩人點完餐後,等待的時間門,周凜月打算和他說清楚。
後者卻遞給她一串鑰匙,還有幾張卡。
周凜月一臉疑惑:“這是......”
他笑了笑:“我家的鑰匙,還有我的銀行卡。”
周凜月被他這番話弄懵,久久沒有回應。
他站起身,拉開她書包的拉鏈,將鑰匙和銀行卡一起放了進去。
“既然是男女朋友了,我認為這些是最基本的。”
他的笑容實在過於溫柔,夕陽餘暉下,仿佛灼傷了她的眼睛。
周凜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
直到麵端上來,他輕笑著提醒:“再不吃就坨了。”
-
周凜月和秦晝說了這些,說她在確認關係後的第二天就開始後悔。
原本那天在麵館是想和他說清楚這一切。
可他當時的做法又讓她心虛愧疚到開不了口。
秦晝笑了笑,說他早就看出來了。
從她出來的那一秒,他就察覺到她全部的想法。
周凜月一愣,從他懷裡起身:“所以你後來......”
他笑著將人重新按回懷裡,坦然承認:“嗯,我是故意的。”
想不到自己在那麼久之前就被他套路了。
周凜月在他懷裡鬱悶了好一會兒,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她所有的鬱氣煙消雲散,悶聲悶氣問他:“總不能那場雪也是為了套路我才下的吧?”
他摸著她的後頸低頭吻下去,熱烈又綿長。
待她喘息的間門隙,他與她額頭抵著額頭,溫聲低語:“沒有套路,那場雪是真心的。隻為你一個人下的雪。”
周凜月的生日在夏天,秦晝沒有問她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但是那天,平均氣溫保持在三十八度的北城居然下起了雪。
周凜月伸手去接,覺得今年的生日似乎也沒有那麼難熬。
父母親都不在身邊,與其說是他們忙於工作,倒不如說,他們並不把周凜月的生日放在心上。
數不清這是她獨自一人過的第幾個生日了。
小區樓內有小孩跑出去撒歡,嘴裡喊著夏天下雪啦。
他們的家長跟在後麵,讓他們慢點跑,彆摔了。
網上有人討論起這場人造雪,隻在一個片區下,並且還隻是那一個街區。
周凜月站在窗前欣賞了一會,獨自過生日的失落也被這場雪給打散。
她想,哪怕一個人過,也應該過得有儀式感一點。
畢竟人生隻有一個十八歲。
她下了樓,卻在樓下碰到秦晝,毫無預料。
他手上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蛋糕,懷裡抱著一捧玫瑰花,上麵放著一個黑絲絨的盒子。
肩上和頭上都落了雪。
周凜月愣在那裡,手還撐著剛打開的門。
“你怎麼......來了?”
他輕聲笑笑,把花遞給她:“給你過生日。”
她有所察覺,去看那場雪:“這雪......”
他沒有明說,隻是問她:“喜歡嗎?”
周凜月的心臟在那一刻感受到明顯的顫動,仿佛失語一般,她一句話都沒說。
後來每次想起來,都會覺得萬分感慨。
十八歲生日那年,有人在夏天送了她一場浪漫的人造雪。
父親兩天前去了外地出差,要後天才回來。
那天下午,秦晝陪周凜月點了蠟燭,唱了生日歌,許了願。
還陪她在網上看完那年上映的哆啦A夢劇場版。
他打了很久的噴嚏。
周凜月也是之後才知道,他對花粉過敏,從花店抱著那束花來到她家,難以想象他有多煎熬。
-
那場雪是在晚上停的。
而今天這場雪,卻是從晚上開始下的。
仿佛舊日與今朝接軌。
周凜月靠在他懷裡,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說:“秦晝,哆啦A夢的劇場版又要上映了,我們一起去看吧。”
他閉著眼睛,似乎快睡著了。
聲音帶了點輕微的啞,笑道:“你生日那天,其實我也許了個願。”
她好奇:“什麼願?”
他笑了笑,沒回答。
她閉眼許願的同時,他偷偷吹滅一根蠟燭。
——和周凜月,歲歲有今朝。
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