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少被長輩訓斥。
所以對從小就備受關注的堂哥心生嫉妒。
如今他遭遇變故,跌了神壇,比他還不如。
他自然高興。
但這種陰暗情緒也就短暫持續了那一會,他總會想起那個長身而立,氣質清冷的大堂哥。
安靜坐在書房內,被打擾也不生氣。
但他極少與他們說話。
秦月植記得很清楚,秦晝與他說過最多話的那次,是在他母親去世的當晚。
大人們在屋裡商量怎麼處理身後事,大家族講究多,意外身死的女人沒辦法進祖墳這種糟粕思想仍舊留著。
秦月植一個人坐在外麵,看著天上殘月發呆。
那時他才十歲,對一切都懵懂的年紀。
他不懂意外身死不吉利,也不懂女人能不能進祖墳。
他隻知道,自己的媽媽沒有了。
他很難過,但無一人注意到他。
依稀記得,那晚的月色並不明亮,四周陷在一片死寂的沉默當中。
大概是房內爭吵的大人們終於意識到,有些話題還是不能讓孩子聽到,所以關上了門。
那些嘈雜被擋住,秦月植也不需要再捂住耳朵。
他便是在這個時候見到秦晝的。
那個清風朗月的大堂哥,他接到電話後,連夜開車從學校趕了回來。
從前總是麵無表情的男人,此刻卻在他麵前半蹲,手拖住他的後腦勺,輕輕揉了揉。
“外麵風大,怎麼不去裡麵坐著?”
秦月植眼眶一熱:“我不敢。”
他笑了笑,站起身後,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他穿上。
十歲的孩子,個子太小,秦晝的衣服在他身上,都快將他整個人給包裹住。
秦月植拚命忍著眼淚,生怕它掉下來。
秦晝在他身邊坐下:“難過的眼淚,是不用忍耐的。”
他低下頭去,偷偷抹淚:“可我是男孩子,媽媽說過,男孩子不能哭,哭了就是窩囊廢。”
秦晝笑著揉揉他的腦袋:“男孩子怎麼了,誰規定了男孩子難過了不能哭。”
秦月植懵懂抬眼,眼裡的淚還沒憋回去:“那哥哥也哭過嗎?”
秦晝被問的微微一愣,臉上的笑有片刻收斂。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夜晚起了冷風,他緩慢起身,聲音與幽靜融為一體,顯出幾分空靈感。
“哥哥的女朋友不要哥哥了,所以哥哥這一周,每天晚上都會哭。”
不論是女朋友這個對他來說格外陌生的詞彙,還是他那個淡冷沉穩的大堂哥居然也會被女人弄哭。
都足以讓秦月植震驚許久,甚至連悲痛都暫時忘卻。
“哥哥的女朋友為什麼不要哥哥?”
“不知道啊。”他聳肩,替他將外套的拉鏈拉上,“可能是不喜歡哥哥了,也可能是.....”
他停頓,過後又笑了笑,“從來沒有喜歡過哥哥。”
秦晝那時的眼神,他記得一清二楚。
直到現在也時常想起,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呢,與尋常人無異,健康又明亮。
可離近了看,會發現裡麵什麼也沒有。
媽媽去世後,爸爸也是同樣的眼神。
悲痛深入骨髓,外表反而看不出絲毫端倪。
剖開了心臟去看,卻滿目蒼夷。
那日的月亮與今天倒是有幾分相似。
秦月植雙手揣兜,靠著門框站著。
院裡坐著的那對小夫妻,周凜月正給他按摩賠罪,秦晝表情淡漠,始終不為所動。
她撒著嬌:“我怎麼可能真的嫁給他呢。我又不喜歡他,我隻喜歡你。”
剛才在自己麵前還內向文靜的人,這會倒是熱情的主動躺進他哥的懷裡。
他哥倒也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所以秦月植在他們有下一步動作時,及時離開了。
保姆阿姨出來,喊他過去吃飯。
秦月植擺擺手,說已經飽了。
阿姨疑惑:“還什麼都沒吃呢,怎麼就飽了?”
他說:“剛吃完一大桶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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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晝其實很好哄,一個主動的吻就能讓他身心失守。
天空透了點魚肚白的時候,周凜月已經抗不住了,在他懷裡淺眠了十幾分鐘,又被院裡的動靜吵醒。
等她睜眼醒來時,秦晝正用手捂著她的耳朵。
似乎想用這種方式阻止噪音傳入。
她從他身上起身:“我剛剛做了個夢。”
他安靜凝視她:“什麼夢?”
周凜月沉默許久:“我夢到我們沒分手,我後來也沒發生那些事情。”
他點了點頭:“餓不餓?”
似乎對她的夢並不在意。
她問他:“你不好奇嗎,夢裡的我們是怎樣的。”
他說:“不在意,於我來說,當下已經是最好了。”
也不知為何,周凜月那天突然百感交集。
人這一生,做的每一個選擇,的確是人生至關重要的節點。
可注定會走到一起的人,不論人生怎麼做選擇,最後都不會走散。
周凜月突然說:“秦晝,我有點餓了。”
他笑了笑:“想吃什麼?”
“手擀麵。”
“廚房應該有。”他起身後,朝她伸手。
周凜月握住,兩隻手,一大一小,掌心相貼,交握在一起。
清晨的氣候,涼爽清新。
腳邊的植物沾了晶瑩露水。
周凜月走過時,不甚碰到葉尖,那滴露水落進她的腳踝。
涼意讓她想用紙巾擦拭乾淨。
試著掙脫被牽著的手,卻比剛才更加用力。
男人低沉的笑聲,蕩進她耳邊。
帶了點溫柔的警告:“握緊點,這次不許再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