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高三畢業。
學校讓優秀畢業生上台為學弟學妹演講,每次這種場合, 自然少不了秦晝。
他是學校招生的招牌,也確實有不少人是因為他而報考這所學校。
當然,這不僅僅是因為膚淺的外在因素。
畢竟比起外在,他自身的優秀,遠遠要更加吸引人。
周凜月站在台下,她和所有人一起,注視著台上的秦晝。
他甚至沒有用演講稿,沒有任何官方口吻,語氣隨性而溫和。
周凜月其實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他了。
但那個時候她隻當他是毫無交集的學長,或許他很優秀, 但他的優秀與她無關。
從小到大, 她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學不會與人交流,也不擅長與人交流。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這座漂泊無依的島嶼, 也逐漸開始往岸邊靠攏。
演講結束,他的目光跨過人海, 準確無誤的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對,他笑容溫柔。
周凜月的心臟, 在那個時候停了半拍。
太陽其實異常灼熱, 她卻好像絲毫感受不到。
世界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聽不見周遭雷動的掌聲。
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在她眼底彙聚成一個黑色的光點。
長睫輕顫,她慌亂地低下頭去。
遲鈍地察覺到,好像有什麼在發生改變。
漫長的暑假過去,周凜月參加了三場比賽。
並且都獲得了第一。
這好像是她最為輝煌的一年, 不停的接受采訪,光環也一層一層堆疊。
知道她的觀眾也越來越多。
她站在舞台上,聚光燈對準的地方。
宛如一隻高貴的白天鵝。
可心裡的膽怯卻從未消減過。她太害怕失敗了,她害怕麵對父母失望的眼神與指責。
在高壓環境中成長的天鵝,隻有外表是健康的,他們內心都住著一隻醜小鴨。
彆人看不見,但他們比誰都清楚。
一旦失敗,這隻醜小鴨就會鑽出來。
進入大眾視野裡。
誇讚越多,她比平時越努力。
恨不得將所有時間都用在訓練上。可是學習也不能落下。
再有一年就是高考了。
外界在意她專業成績的同時,對她的學習也格外在意。
完美的人是不能有瑕疵的,她必須在每個領域都擅長。
周凜月夜裡總是突然驚醒,她夢到自己比賽失敗,夢到自己高考落榜。
同時也夢到了對她感到失望的父母。
還有責罵她的觀眾。
周凜月這座好不容易快要靠岸的島嶼,又被風浪推到更遠的中心。
精神就是在這樣的高壓下逐漸崩潰的。
她開始頻繁失眠,入睡困難,哪怕睡著了,稍微一點動靜都能讓她驚醒。
長此以往,她被折磨的心力交瘁。
背著父母偷偷去看了心理醫生。
醫生開導完她,給她開了安眠藥。
周凜月站在醫院門口,看著太陽發呆。
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除了訓練就是失眠。
心臟也總是莫名加快心悸。
她總有種預感,自己可能很快就會死去。
那天訓練結束,剛好下起了雨。
舞蹈室裡的同學早就被父母接走,她因為洗澡而被留到最後。
等她出來的時候,教室空無一人。
外麵下著大雨。
她沉默的看了一會,最後盤腿坐在了地上。
明知道這通電話打過去的結果是什麼。
“爸爸在談工作,可能暫時過去,這場雨下不了多久的,你先等一會,等雨停了再走。”
“媽媽還在外麵應酬,你淋兩步雨出去打個車。”
早就知道的事情,她已經不會去做多餘的奢望了。
雨越下越大,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
天色也比平時暗的要早。
一個人在教室裡,說不怕那是假的。
可這樣的生活,她早就習慣。從小到大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們都說她聽話,因為她不爭不鬨,給什麼她就接什麼。
哪怕什麼都不給,她也毫無怨言。
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她不會哭,連喊痛都不會。
周凜月把外套團了團,準備鋪在地上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