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035 馮王,梁沈。(1 / 2)

大臣們從言府各自散去, 坐上自己的轎子馬車離開。

今日已經進入一月,每逢月初跟月中,馮主君王氏就會在府裡住, 馮阮準備坐馬車回去看看。

她也有些日子沒見到自己那“豬兒子”了。

“馮相。”

馮阮前腳剛踩在腳蹬上, 就聽見馬車後麵傳出聲響, 馮阮側頭看過去,廉鶴從馬車後麵走出來。

她今日自然也在言府分家的邀請名單上,隻是礙於言佩兒如今的性格, 沒進去而已。

她一直等在馮府馬車後麵, 等馮阮出來。

“哦?廉大人。”馮阮眯眯眼笑起來,雙手抄在袖筒中, 原本一隻踏在腳蹬上的腳非但沒收回來, 反而將另一隻腳也踩了上去, 近乎是居高臨下地俯視站在馬車邊上的廉鶴。

她垂眸,聲音似是疑惑,“廉大人在這裡等馮某,可是有要事要說?”

她跟言佩兒從小皇上那裡領的差事,查清廉鶴是否蓄意汙蔑齊敏, 以及齊敏提議增加津貼,是為貧苦的考生好,還是想借機拉攏門生。

廉鶴做為此案中的關鍵人物, 如果想到什麼重要線索, 完全可以找馮阮或是言佩兒說,自證清白可以, 坦白從寬也可以。

但廉鶴顯然沒有這個打算,她兩者都不是,她是來找馮阮救命的。

“馮相您在說什麼?”廉鶴詫異地抬頭看馮阮, 順著那身下朝後還未來得及換去的冬日紫袍官服,看向馮阮那張白麵團子似的臉。

廉鶴道:“當初說齊敏有問題的可是您啊,要不是您跟我提了她的名字,我怎麼會想起來參她。如今事情敗露,言佩將我說了出來,您可不能不管我啊。”

廉鶴在禦史台有恃無恐的原因,便是她身前是文人清流,身後是權臣馮阮,雙重保障,其中一方出了問題,她立馬可以撇清關係投向另一方。

這些年,裡裡外外,廉鶴可沒少孝敬過馮阮。

馮阮被稱為奸佞權臣不是沒道理的,她手上不乾淨,每到逢年過節,來馮府的馬車從地麵路過時,都會留下深深的車軲印。

那馬車裡是什麼?自然是賄賂馮阮找馮阮辦事所送的金銀玉器。

往年,廉鶴也在這孝敬的隊伍裡。

如今正是她需要馮阮拉她一把的時候,馮阮可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齊敏,就對她不管不問了啊。

要是馮相出手,任由誰都保不下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

小皇上如今還沒掌握住全部的實權,馮阮在朝堂上依舊可以隻手遮天,隻要她隨便收買兩個考生做偽證,釘死齊敏拉攏門生的罪名,彆說小小言佩,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翻不了這舊案。

廉鶴都替馮阮想好了做法,隻是實施起來,需要馮相的人脈跟權力。

馮阮皺眉想了下,隨後展眉恍惚道:“好像是有此事。”

廉鶴渾濁的眼眸一亮,臉上瞬間燃起希望,“我就說您不會不管我——”

她奉承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馮阮笑著道:“廉鶴啊,可你剛才也說了,我隻不過是提了個名字而已。”

廉鶴以為自己聽錯了,愣在原地,怔怔地昂臉看著身前這個紫色身影,聽她風輕雲淡的語氣,三言兩語就跟自己撇清了關係。

馮阮說,“至於參不參的,可不是我的主意。我雖是右相,但你才是禦史。你有疑罪從有的權力,就算她齊敏是無辜的,你也不過是儘了你禦史的職責,你慌什麼。”

“雖說現在案件重申,可結果不是還沒出來嗎。”

馮阮手從袖筒裡抽出來,微微彎腰俯身拍了拍廉鶴的肩膀,一下一下,“廉大人,做事要沉穩,這般急躁可如何了得。”

肩上落下的手,堪比泰山的分量,沉甸甸壓在廉鶴身上,讓她連頭都抬不起來,心一震一震的沉到了穀底。

她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人了,要是聽不出馮阮話裡的意思,那真是白活了這麼些年。

什麼叫結果還沒出來,廉鶴分明聽說有考生實名製願意為齊敏作證,說齊大人提議增加津貼一事是出於公心,毫無半點私利。

若是此事坐實,那她就成了汙蔑忠臣的奸佞!

貶謫都是輕的,就怕有人因為此案順藤摸瓜,把以前她冤枉忠臣以權謀私的事情都一並查出來,到時候她才是真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廉鶴這幾年行事越發囂張毫不收斂,全是借著馮阮的膽。

可現在隻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馮阮就準備把她撇開了?

“馮相,話可不能這麼說,人也不能這麼做,馮相,馮相您說過會保我的啊馮相——”

馮阮撥開廉鶴扯著她衣擺的手,神色沒有半分變化,低頭撩開車簾坐進馬車裡,“回府。”

長隨朝某處看了一眼,垂下眼睛,應,“是。”

馬車徐徐離開,留下廉鶴站在原地發呆。

怎麼會這樣。

她一個禦史台的禦史中丞,文人清流中的拔尖人物,馮阮說舍棄就舍棄嗎?都不值得她稍微出手撈一下嗎?

她馮阮就光想著收東西,不想著出份力嗎。

“馮阮!”廉鶴氣惱至極,忍不住在心裡啐罵。

這個圓滑奸詐的狐狸!收金銀的時候怎麼不見她明哲保身,怎麼不見她推得這般乾淨!

廉鶴幾乎咬碎了一口牙。

等著,她要是活不了,也不會讓馮阮好過!

她若是死了,也得讓馮阮跟著扒下一層皮!

廉鶴沉著臉甩袖離開。

馬車走遠了,牆角有個灰黃色的麻袋,被風卷著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艾草今日本來是聽言府的消息,誰知道還有彆的收獲。

馬車上,馮阮長隨目視前方,四平八穩的駕著車,輕聲問,“主子,要不要處理掉剛才偷聽的尾巴。”

“不用。”

馮阮雙手揣在袖筒裡,閉目養神。

剛才那個應該是小皇帝的人,她的眼線在望水巷裡多次見到過對方,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乞丐,具體是何長相不清楚,但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一雙眼睛又大又黑,乾淨清亮。

她應該做著探子的差事,隻是還太年輕了,稚嫩青澀的像隻小蜘蛛,布網的時候也不夠隱蔽,這才被她的長隨發現了。

等她再成長一些,手段再厲害一些,網撒在隱晦之處,到時候整個大梁就在小皇上的掌控之內了,像是她如今的影子這般,無處不在。

“收收爪牙,”馮阮算著日子,輕聲道:“離我收網的日子,不遠了。”

如果遲遲找不到這個世界的醫療bug周小神醫,那她跟她夫郎能存在的時間不多了。

她要在走之前,把自己的任務完成。

舊的網撤去,給新的網騰一片地方,留她們的本土勢力慢慢成長壯大,這才是撐起未來大梁跟這個世界的根本。

說起來言佩一事跟她也有不小的關係,如果不是她煽動廉鶴,廉鶴不會攛掇言佩上諫,後麵也不會有考生因齊敏一事而怒砸言佩,言佩要是沒出事,小公主就不會穿過來。

不過兜兜轉轉,如今目的還是順利達成了。

廉鶴對她懷恨在心,這些日子定會好好收集她的罪證,準備給她來個魚死網破。

到時候她這個奸臣,就可以順勢去死了。

“對了,珍寶閣那邊怎麼樣?”馮阮問。

長隨回,“活動已經快開始了,到時候閣主會挑選一個最優秀的人,由她繼承珍寶閣。”

珍寶閣的財富,富可敵國。大梁國庫沒有錢,但珍寶閣有錢。

老閣主向來神秘,無人知道她真實身份,隻聽說是白手起家,然而實際上,老閣主是馮阮這具身體的血親姐姐。

珍寶閣如今能有這般規模,少不了馮阮以右相的身份在背後出力。

“大人,到了。”

馬車直接進府。

馮阮進了主屋就看見了綠蘿,在馮府裡,他現在叫紅掌。

“紅掌,外麵是誰?”主屋裡傳出清冷淡漠的男子聲。

紅掌恭恭敬敬,垂眸回他,“主君,是大人回來了。”

馮阮都走到了屋裡,王氏才看清她的身影,隻是臉上沒什麼情緒,垂著眼,手裡撫著掌下的溫熱,淡聲道:“今個什麼好日子,妻主竟然回府了。”

王氏跟馮阮不過契約婚姻罷了,馮阮看重了王家書香門第的上好名聲,王家見馮阮前途不可限量,這才把他嫁了過來。

可惜馮阮不是個清臣,跟王氏想嫁的妻主完全相反,兩人這才擬了協議,他隻要馮家主君的位置,彆的不管。

這是他身為王氏之子,唯一能為家族做的事情了。

馮阮在外麵養外室的事情,王氏不是不知道,隻是懶得管罷了,他也不細問,隻不過有時會稍微陰陽兩句。

養一個就算了,聽紅掌說,她最近又養了一個什麼煙花柳巷裡的公子,越發不收斂了。

她行事這般肆意,離開鶯鶯燕燕就活不下去,遲早會敗在男人手上,丟了這條命。

王氏嘴上說著最在乎的是主君身份,但心底深處卻不希望馮阮真的喪命。

畢竟,這是他的妻主。

馮阮拎起衣擺抬腳進來,尋個椅子坐下,看都不看王氏,“咱們當初說好的,互不乾涉。”

“是我越界了,”王氏手上撫摸的動作一頓,臉上有些難看,整理完情緒,才說,“我隻是怕你丟了右相一位,我當不成這右相夫郎罷了。”

“夫郎莫要咒我,”馮阮端著茶,借著喝茶的動作,餘光掃向王氏,“我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能動的了我的地位。”

王氏今日穿著一身銀白冬袍,袍角跟袖口都繡著大片紅梅,襯得他整個人的氣質越發冷豔矜貴,連眼尾的那顆小小淚痣,都帶著股不容侵犯的冷意。

他懷裡抱著兩人三歲的“兒子”,緩慢撫摸,“兒子”趴在他腿上昏昏欲睡,舒服的發出哼哼哧哧的聲音。

馮阮不止一次羨慕“兒子”,如果有可能,她也想趴在夫郎的腿上,被他這麼撫著。

“我隻是好言提醒,你聽不聽隨意,”王氏有些累了,將“兒子”交給紅掌,“帶他去玩玩,我去歇歇。”

他抬腳帶著隨從出了主屋。

等王氏離開,身影消失在長廊儘頭,馮阮才連忙放下手裡的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