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借錢。”
楊美秀倒抽一口冷氣。
楊枝笑了:“跟您開玩笑。”
楊美秀又戳了戳楊枝腦袋瓜:“還笑!沒見過你這麼傻的,還好老娘婚前幫你要了半套房。”
楊枝的笑乾巴巴在臉上掛不住,一低頭,嘴角就耷拉下來。
楊美秀拍拍她:“等等家裡吃。”
楊枝:“不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一會兒還得上班。”
楊美秀摸出手機:“你這個月排班表給我一份。”
楊枝這回是真笑了,都記不清多久沒給楊美秀發過排班表,一開始也總發,可也不是回回下班回來都有飯吃,也不是回回都能安慰睡個覺,沒意思,就忘了。
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客,楊美秀心疼的要死,還怕在楊枝麵前露出來叫她更難過,隻能匆匆躲進廚房,張羅點東西給她帶回去。
蔣歡買了雪糕上來,坐在楊枝對麵:“你跟我吵架不是挺厲害的,剛才怎麼啞巴了?”
楊枝故意說:“等著你幫我出頭。”
蔣歡:“你做夢。”
楊枝笑著哦了聲:“還真夢見了。”
蔣歡漲紅臉:“枝你有病吧!”
楊枝沒再逗她,坐在小板凳上換鞋,一彎腰,什麼都叫楊美秀看見。
楊美秀避著蔣歡跟她嘀咕:“你們倆什麼時候要小孩?這事得抓緊,林少錫歲數不小了。你就隻管生,其他的不用擔心,媽媽能幫你帶。”
楊枝彎腰抱了她一下,楊美秀紅了眼眶。
“你要是委屈,回來住幾天也行。”
楊枝笑著:“沒那麼嚴重,您放心。”
下到樓下,進屋也抱抱老太太,同樣的話:“沒那麼嚴重,您放心。”
邱瑞華是舍不得楊枝受一點委屈的,這事怪來怪去,一怪她,二怪她兒子。
他們母子倆,委屈了楊枝。
邱瑞華轉頭給林少錫打電話,把事情說了,問他最快什麼時候能回來。
林少錫明天在科技論壇有一個演講,他正在順稿子,記不得邱瑞華有多久沒這麼著急過,慢慢想起來,上一回,是他離婚那次。
“少錫啊。”老太太歎著氣,“你跟媽說實話,跟譚穎到底是為什麼離婚?”
林少錫沒說話。
“你不跟我說沒關係,你得跟小枝說清楚,她生氣了,你就好好哄,以後啊,也彆再見譚穎,不合適。”
“我知道。”
林少錫的電話號碼這麼多年就這一個,剛掛了邱瑞華這頭,譚穎就打了過來。他摁掉,讓錢峰準備最近一班機票。
一般錢峰不會質疑他的決定,但這一次不一樣,能在這樣的論壇上發言本身就是一種殊榮,林少錫若缺席,在錢峰看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但他還是拖著行李,登上了回南城的航班。
空氣裡一絲風都沒有。
林少錫在便利店給楊枝買了十支雪糕。
他摸不準她的想法,猜不到她與譚穎究竟說了什麼,他也不知道譚穎為什麼突然回來。
他的手被雪糕凍得冰涼,幾乎戳不開門鎖,當門好不容易打開,一室的光亮,楊枝抱膝坐在那,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乍一看到他,像是木偶突然有了呼吸,這才有了點人氣。
少錫無端心慌,嗓子乾啞:“我回來了。”
楊枝並不知道他今天回家,眼眶裡登時沁滿酸澀,但她習慣了忍耐,仰頭將那股難過咽下,朝林少錫笑了一下。
那是很不好看的笑容,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模樣。
她說:“少錫哥,我見過譚穎了。”
那真是一個與我完全不同的人。
林少錫喉頭苦澀:“我知道。”
楊枝說:“她對我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
林少錫再次道歉。
楊枝委屈極了,命令道:“你走過來。”
他靠近她,低頭看著她。
楊枝忽然張開手臂,緊緊抱住了歸巢的燕子。
她死命摟著他,林少錫隻能彎腰配合她的高度,一時有些想不明白。
“我討厭她!”楊枝哽咽著,“林少錫,你就讓她這麼欺負你嗎?”
這是他第一次聽楊枝這麼叫出他的名字。
少錫怔忪著,緩緩將頭埋進楊枝的肩窩裡。
客廳裡,響起女孩響亮的聲音:“在我心裡,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少錫恨不能將楊枝融進骨血裡。
楊枝的睫毛潮乎乎的,嘴唇顫抖著,委屈極了,為他感到委屈。
為那個從未否決婚姻和感情,期待人生會變得更好的人感到委屈。
“我早就知道。”楊枝氣鼓鼓的,“你就是個傻瓜!”
“楊枝我……”
“你不要說話了!”楊枝繼續氣鼓鼓,“我沒有要聽你解釋!”
林少錫隻能沉默著。
楊枝看著他,因為他的眼裡沒有太過明顯被傷害的痕跡而感到萬分慶幸,她揉了揉眼睛,指腹揩掉那些潮濕的水汽,希望自己忘掉這樣狼狽的林少錫。
“我一直沒告訴你。”楊枝說,“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在我不知道該怎麼長大,拿著不及格的試卷被同學欺負的時候,是你讓我看到了我能走的那條路。”
林少錫渾身一僵。
“你讓我知道,好好學習就有未來,學習好難,你不倒,我就能走很遠。”
“楊枝……”
林少錫一直知道,他是電廠孩子的榜樣,但他從未想過,他會是楊枝迷茫時的希望。他們那時候,隻寥寥見過幾麵,那無足輕重的幾麵,是怎樣支撐起一個人的未來……
少錫不忍多想。
他萬般感慨,慶幸自己抓住了長大後的楊枝。
將她一帶,抱坐在腿上,他們維持擁抱的姿勢,彼此的心跳都是同樣的頻率。
楊枝:“林少錫。”
他縱容著她。
“你真的特彆棒,你隻需要記住我說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