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大郎覺得自己二弟就算不能文武雙全,那也不能被體力拖累,得每天鍛煉才是。方衛士則是軍伍出身,對此有很多法子可以參考。
言石生看他們討論的高興,他坐在牆下,不禁惆悵。
被人太關心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他悵然時,頭頂一扇窗打開,少女噙笑的聲音響在他頭頂:“哎,言石生,我幫你個忙,來改善你這體質唄。”
她煞有其事:“你是喜歡金錢萬貫,還是喜歡美人如玉?”
言石生怔一下,仰起頭,便看到暮晚搖俯下的臉。她窄腰纖纖,麵若桃紅,眉梢眼角自帶風流。
如春景暄妍,無一不美,無一不豔。
言石生一下子大腦空白,他被這盛麗的美豔震得沒回過神,沒想起來行禮。
先後在世時他與先後一係鬥得旗鼓相當,先後歿了,他又“哀痛欲死”,讓全天下人為先後服喪一年。甚至皇帝沒有對李氏趕儘殺絕,都說是看在先後的麵子上。
是或不是,都隨皇帝說吧。
反正李執被貶來鳥不拉屎的南海縣,此生估計不會有回歸的機會了。
李執此時翻看的書信,是他的外甥女、丹陽公主暮晚搖寫來的。暮晚搖要親自來看望他,人還沒到,就沒影兒了。而提起自己這位外甥女,李執呷口茶,也是感慨連連……
竹屋門被推開,李夫人進屋為自己夫君添茶。李執看到夫人來,就順口問:“可是公主的信件又來了?”
李夫人道:“公主的信已經斷了三天了……郎君,要不要派去看看?”
李執麵色微變,不覺用手指敲著長案。嶺南之地,可不是好待的。當初他剛來此地時,幼子差點夭折。暮晚搖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李執當即道:“叫縣丞進來,我們得派人去接公主才是。”
當天下午,一隊騎士從南海離開,快馬加鞭去大庾嶺找尋丹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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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密林重重,霧起彌漫。
暮晚搖與春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山林坑窪地中,方桐等衛士讓人看顧馬車後,也跟隨在公主身邊。
他們在林中轉了數日,都是為了找到那白牛茶樹。
暮晚搖心裡將言二郎怪了一遍又一遍。名不經傳的茶樹,告訴她乾什麼?既然這茶樹有意思,為什麼不主動把茶樹送她,還要她自己來找?
言二郎是去參加考試了,但在暮晚搖心裡,他考也白考,還不如留下帶她一起找茶樹。
連續數日,山林中霧越來越濃。
他們這些外地人,卻感覺不出其中的非比尋常。隻覺得這裡交通不便,山林甚廣,路途崎嶇,衛士們隻是提防公主被野獸所傷、掉到水裡瀑裡,其他的,倒沒人覺得有危險。
深陷林中,暮晚搖越走越心煩。
忽然,扶著她手臂的春華向山頭斜向上凸出的一個懸崖方向一指,驚喜道:“娘子你看!那是不是我們要找的白牛茶樹?”
眾人順著春華所指看去,見蔥鬱矮樹孤零零地長在山壁前,再與公主手中的畫像一對比,一模一樣。
當即,所有人振奮起來。
暮晚搖也露出多日來的笑容:“走,那樹旁邊肯定也能多幾株茶樹。我們去挖幾株帶回長安。挖到這樹,我們就去南海見我舅舅。”
春華正要應和,卻忽然感覺一滴水從上滴下,濺在她額頭上。
春華抹了下額頭,又仰頭看灰蒙蒙的天空。她憂心道:“娘子,似乎要下雨了。”
暮晚搖安撫她:“無妨,我們挖完樹就離開,不會耽誤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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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之地,大批士子走出州考院,一時間都有些頭重腳輕、腳步虛浮。
言石生立在門口,看到莘莘士子魚貫而出,再想到暮晚搖前幾日說他們嶺南一年也送不了兩個士子去長安,不覺心中幾分唏噓。
相比中原繁華,嶺南被稱為“不教之地”。尋常中原人被貶來此地就是等死,哪裡還有重回的奢望呢?
不過是各搏天命罷了。
就是他自己讀書,他阿父也整日喝酒、根本不管他。言家舉全家之力供他讀書,也不過是他們家人丁稀少,不缺這點兒錢財,言二郎身量清瘦又不適合下地種田罷了……
言石生想這些時,後麵不斷有學子和他打招呼,言石生也一一向他們含笑致意,恭祝大家今年能有好結果。
其實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不會有出頭之日,不過言石生說話溫聲細語、讓人如沐春風,大家都喜歡與言二郎交往說話罷了……後方傳來喚聲:“言二郎,你還沒走啊?”
言石生回頭,見是少年天才劉文吉來了。
看到劉文吉來,圍在言石生身邊說話的書生們一個個目光閃爍,紛紛躲開了:“言二郎,我還有事,改日再聊。”
劉文吉過來,看到言石生身邊清空一大片,他根本不覺得那些書生是煩自己,他道:“一群烏合之眾而已。你怎麼總是和這群沒什麼用的人混在一起?”
言石生麵色不變:“嶺南落魄鄉,天下讀書人。哪有什麼有用無用?劉兄這話說的很沒道理。”
劉文吉清俊的麵上浮起一絲輕蔑。
言石生向來是誰也不得罪,劉文吉卻不一樣。這些庸才一輩子走不出嶺南,而他走出後,絕不會再回來了。
劉文吉雖然自恃才學出眾,但他阿父又總是在他麵前誇言二郎的為人處世之圓滑,便讓劉文吉在麵對言石生時,有一種微妙的嫉妒、又不屑的感覺。
劉文吉跟言石生打探:“我們考的那一詩一賦,你寫的如何?今年可有信心?”
言石生看出劉文吉那種提防他的眼神。
言石生微笑。
他道:“劉兄是知道我的,我向來不擅長作詩,賦也寫的中規中矩。有劉兄在,我哪裡能有信心?”
劉文吉嘴角翹了一下。
但他又覺得自己太得意不好,就虛偽誇道:“其實你也挺厲害的,我阿父常在我麵前誇你。如果州考有兩個名額,我之下那個名額,一定是你的!”
言石生饒有趣味地點了點頭,他聽劉文吉這勉強的誇讚,倒覺得有些意思。
劉文吉跟在他身後:“言二郎,你這是打算回家了?”
言石生點頭:“不瞞劉兄,數日趕路,我疲憊十分,正要回家悶頭睡兩日才行。”
劉文吉心中一動。
想到了自己在言石生家中見過的那位貌美侍女。
那位侍女是跟著她的女主人借住言家,也不知這時,她們還在不在?
劉文吉不好意思問言石生,便主動道:“你家近一些,我可否先回你家休息兩日,再回我家?”
言石生若有所思地看劉文吉一眼。
電光火石間,他腦子裡迅速將劉文吉在自己家中的一連串痕跡牽到一起。
心中有了猜測,他麵上卻不表現,隻一貫和氣生財:“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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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到底下了起來,綿綿若沙。
如暮晚搖所料,懸崖邊生著好幾株茶樹。
她怕衛士笨手笨腳弄壞了茶樹,便和春華一起,打算親自把樹挖出來。
起初沒任何意外,當樹根被從土裡拔出,眾人皆放鬆了警惕時,一條蛇從土裡鑽出。迅雷不及掩耳,它猛地竄出,吐著蛇信咬向兩個女郎沾了泥土的素手……
春華一聲慘叫,被蛇一口咬在腕上。她踢打那蛇,卻怎麼也甩不開,隻腕內一陣劇痛襲來!
那條蛇眼見要鑽入春華的衣袖內,“叮”一聲,她眼前白光一現,見那蛇被暮晚搖從袖中拔出的匕首釘在了地上。蛇抖動了兩下,沒有了聲息。
誰也沒想到,公主隨身竟帶著匕首……
方桐等衛士圍上來,方桐一把將被蛇咬中的春華拉扯起來,看到春華纖白的手腕迅速變紫、變黑……
他們緊張地去看公主,見公主手中的匕首插在蛇身上,暮晚搖蹲在地上,隻是臉色白了一點兒。暮晚搖道:“我沒事。”
然而方桐不敢大意,因接下來,他們聽到野林圍著他們的四麵八方,傳來“滋滋”聲。他抬頭,目力驚人,看到四方向他們湧來的蛇群……眾衛士們紛紛拔劍,額上俱是滲了汗。
暮晚搖讓人抱起她挖出的茶樹,站了起來。她看眼春華,見春華跌靠在方桐懷裡,已經開始麵滲冷汗,身子顫抖。
暮晚搖蹙了下眉。
她隻從書裡看到過嶺南多蛇,但現在也是第一次看到……
方桐道:“公主,我們快離開此地!”
暮晚搖幽聲:“恐怕難走出了。”
她吩咐:“點火!”
春華渾身發冷,意識漸漸開始模糊。她被方衛士扶著肩,此時隻能勉強說出一句話提醒公主:“下了雨……這火恐怕點不起來……”
暮晚搖默然。
卻仍向前一步,任細密雨點濺上長睫,濛濛一片。她握著匕首,長衣掠袖,立在衛士前,冷目看著四麵八方的蛇:“點火!”
便是搏,也要搏出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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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不停,沙沙入夜。
三更半夜之際,言家聽到劇烈的敲門聲。劉文吉也被外麵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扒著窗子,看到言家大郎和三郎一起披著蓑笠、舉著火把去開籬笆門,而一列威嚴衛士站在門口。
衛士首領喝道:“公主呢!你們將公主藏在哪裡?”
言父瑟瑟發抖躲在屋子裡,根本沒敢出去。而幺女言曉舟躲在兩個兄長身後,膽怯地探出頭問了一句:“什麼公主?”
對方不耐煩地推開他們:“讓開!”
言三郎喊道:“怎麼又私闖民宅?大哥,我們且攔住他們!”
言石生回來後就睡了,此時也被雨聲和外麵的吆喝聲吵醒。他披衣出去,正好看到衛士和自家兩個兄弟在推搡,眼看要發生衝突。
言石生立在冷雨廊下,長袍微掀,長發半束,在寒夜中眼眸黑靜,清和無比:“發生何事?”
言曉舟也怕他們打起來,回頭看到二哥蕭蕭肅肅的身形,不覺驚喜,告狀道:“二哥,他們要找什麼公主!我們哪裡知道什麼公主?”
言石生微默。
他緩緩道:“我知道。”
即將開打的眾人:“……!”
霎時間,不管是言家兄弟、還是被南海縣令派來接暮晚搖的衛士,目光全都向言石生看來。
作者有話要說:安夏扔了1個火箭炮
安夏扔了2個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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