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8章他還不知道,暮晚搖說……(1 / 2)

尚公主 伊人睽睽 13876 字 8個月前

一切都是繁瑣事務,先帝到底如何死的、是否真的和罪太子有關,這些事都沒有掰扯清楚,但是先帝總要下葬。

新帝得位有一種撿便宜的感覺,不光大臣們這麼覺得,就是新帝自己都這麼覺得。因為得位太容易,心裡總不安,新帝在先帝的喪事上便操辦得格外用力。

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為先帝守孝三年,被那群老臣們噴了回來,隻好訕訕地用來要求皇室自己人了。

而劉文吉一直掛念著成安的失蹤一事。可惜禁衛軍忙著巴結新帝,並沒有太關注一個老太監失蹤的事。

劉文吉一直沒找到成安,隻覺得此人大約要麼死了,要麼真正逃遠了。也罷,隻要此人不再出來礙事,劉文吉還是願意放過自己這位曾經的師傅一次的。

皇帝入皇陵,時間定在了八月初。

本是曝暑之日,那日卻從天亮就開始下蒙蒙小雨。

皇室成員和大臣們冒著雨一起跟隨新帝前往皇陵,最後一次參拜先帝。

新帝做足了孝順的樣子,大約滿足了,最後一夜,便讓出了位子,讓先帝最疼愛的孩子,如今的長公主,暮晚搖去守最後一夜。

暮晚搖可有可無。

先帝最疼她麼?

也許吧。

先帝出於補償和愧疚心,最後幾年對她確實比對其他皇子皇女好。

如今先帝去了,曾經的廬陵長公主整日恍惚不安,憂心自己的苦日子要來了;曾經的玉陽公主因為親哥哥謀反一事,受到牽連,她的夫君不再是京兆尹,而這一次出來,玉陽公主也有些憔悴。

放眼望去,新帝確實沒什麼兄妹讓他演一演情深戲碼。隻有他最小的妹妹暮晚搖,既手握大權,又因為春華的緣故和他關係不那麼僵……新帝便對丹陽長公主多看了許多分。

這些暮晚搖都早有想過。

她初時想參與帝位選擇,後來被先帝利用得無人可選。如今自己還能繼續當自己的公主,已然很不錯了。

暮晚搖在皇陵前為先帝守最後一夜,她的駙馬言尚陪著她一起。

夫妻二人一夜不睡,跪在靈堂前,默默地往火盆中添著紙錢。他們一身素白,就如民間那些為父守孝的子女那般。

暮晚搖側過臉看言尚,他這般好氣質,穿素色衣裳,如泠泠月光般,是格外清雅好看的。但暮晚搖看他麵容瘦削,顴骨都瘦的脫了形,心裡總覺得他臉色蒼白憔悴,身體很不好,便勸他去休息。

言尚搖頭。

他為不讓暮晚搖的注意力總放在他身上,便與她輕聲談起先帝。

言尚憐愛她:“自此以後,與你血緣真正相連的親人們便都不在了。你心裡很難受吧?”

暮晚搖迷惘。

她盯著火盆上方紛飛如屑的紙錢一會兒,很迷茫地說:“不知道。我並沒有很難受。雖然我的父親,母親,哥哥,全都不在了,但我並沒有特彆痛苦。

“真說起來,大約是他們愛我的時間太短,不愛之後拖遝敷衍的時間太久。以前二哥,母後去的時候……我可能還難過。但今天父皇也沒了,我反而很麻木。

“我等著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這一天真的到來後,我鬆了口氣,覺得……一個時代,終於徹底結束了。

“讓我愛、讓我痛的過去,終於徹底被黃土掩埋了。言二哥哥,你問我是否難受?不,我不難受。我隻覺得……解脫。”

她仰著臉,望著虛空,如同望著皇陵中她的列祖列宗一般。她與他剖析自己的心,不加掩飾。她窺見自己的靈魂,發覺自己真的是,一直一直……甚至隱隱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她這樣,看得言尚一陣難受。

他與她經曆不同,對父母親情的感受和她完全不同。當一個孩子對父母的愛,體會是拖遝敷衍時,這到底是誰的錯?

言尚虛摟住她的肩,輕聲:“你……願意和我說一說麼?”

暮晚搖:“說什麼。”

言尚聲音在空蕩蕩的靈堂中格外沉寂優柔:“隨便說什麼。比如你母後,比如你二哥。你……你二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母後真的特彆愛他,不關心你麼?”

他抿唇,有些困惑:“你初時與我好,是不是因為……我有點像你二哥?”

暮晚搖登時側過臉來看他,看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言尚睫毛低垂,在臉上投下一重小小陰翳,又如蝶翼般棲息在她心口。他小聲:“你一直叫我‘言二哥哥’。”

暮晚搖奇怪:“叫你‘言二哥哥’怎麼啦?你本來就是排行二啊,叫你‘二哥’的人那麼多。”

言尚側了下臉,唇頓了一下:“你就沒有拿我當你二哥替代品的意思麼?”

暮晚搖:“……”

她本滿心悵然,但因為言尚的這重疑惑,硬生生給逗笑了。數月來疲憊緊繃的心,竟在此時放鬆。

她望著他的側臉笑,心中柔和,想言二哥哥果真還是他,從來沒變過。

不管外表如何溫潤,不管在世人麵前他如何地獨當一麵,私下裡,他永遠有他擰巴糾結、想來想去想不通的那一點。

而在言尚說出口之前,他不知道因為他自己這重疑惑,煩惱了多久了。

他真可愛。

言尚轉過臉來看她,見她瞳孔清黑,眼睛彎起,她粉白的麵上蕩著一層珠光般柔和的光。與他眼睛一對視,暮晚搖笑出聲來。

言尚被她的笑聲嚇到,立刻伸手來捂她的嘴。他實在容易緊張,因為她這點兒放肆就臉頰滾燙,低聲:“笑什麼?不要笑了!

“難道你要讓人說丹陽公主的駙馬在先帝靈前把公主逗笑了麼?我還活不活,還做不做人了?”

他推她的肩,暮晚搖乾脆來摟他脖頸。言尚僵硬,本不想和她在靈堂前這般親昵,但他捂著她的嘴,為了不讓她笑聲更大,就隻能任由她這般湊來抱他了。

暮晚搖的睫毛勾在他頸上,癢癢的。

她笑夠了,才拉開他捂她嘴的手,身手捧他臉,深情道:“你真的想多啦。你和我二哥一點也不一樣。雖然你們都很優秀,但你們性情都完全不同,怎可能把你二人想到一起去呢?

“言二哥哥,你放心,如你這般性情的男子,我隻見過你一人。我覺得你可愛,卻不會覺得我二哥可愛。如此你可放心了?”

言尚臉燙:“我本來就放心。我隻是隨便問一問,沒有太多彆的意思。”

暮晚搖笑盈盈地逗他:“你說嘛!有什麼疑問你都說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介意?你是不是糾結這個問題都好久了?”

言尚說:“沒有的。”

他為自己正名:“我不是那般人。”

暮晚搖盯著他的臉許久,目光微渙散,由他開始的話題,讓她想到了更多的。

她悵然:“我父皇母後都愛我二哥,我總覺得他們隻愛我二哥。我二哥不在了,他們就忘了我了。”

言尚輕聲:“他們總是愛過你的。”

暮晚搖:“後來就沒了吧?”

言尚:“還是有的。隻是你們帝王家,和普通人家不一樣。搖搖,你要相信,你父皇、母後、二哥,都是愛你的。”

他強調著這一點,不希望她將過去完全推翻。

暮晚搖偏頭來看他,忽而眉眼一勾,嫵媚之色在眼中揚一分。她笑吟吟:“你是擔心我走入歧途,變得偏激麼?你放心吧,有言二哥哥在我身邊,我就願意做一個好人。”

她仰臉,半開玩笑,又半認真的:“但你不在了,我就不保證了。”

言尚低聲:“胡說。我不信你會做惡人。”

暮晚搖噗嗤笑。她也不說真假,反正言尚是她夫君,是她日日伸手就能夠到的人。

隻要他在,世間這些麻煩事,都是無所謂的。

在先帝入了皇陵後,新帝新政,終於開始了。

晉王在做皇子時,是不起眼的皇子。但他那時管著工部,也沒出什麼錯。初初做皇帝,晉王雄心壯誌,覺得皇帝也沒什麼難的。

隻要把命令發送下去,讓臣子們辦事就好了。

他想做一個厲害的皇帝,想改變昔日那種皇帝和臣子間百般刁難、不信任的關係。他想寬容,想仁慈,想自己做一個讓所有人滿意的皇帝。

所以新帝登上帝位後,一天就會往中書省發布十二條政令,催促著中書省做事。

中書省煩不勝煩,和皇帝打著哈哈。連續一個月,他的政令得不到很快執行,還不斷被中書省和門下省打回來後,新帝才發現,皇帝沒有那麼容易當。

臣子們不聽話,他指揮不動這些大臣們,難道他要劉文吉把這些大臣全都殺了?

不,也不能完全相信劉文吉。

新帝發覺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有無數解讀。他在朝堂上的一個眼神,也許他沒什麼意思,但臣子們都會說這是他的意思。

就連在皇宮……新帝無法將皇宮當成自己的家。

昔日晉王府不過是一個院子,晉王妃輕易打理便可。而今家變得如此大,到處都是眼線……晉王回到了自己肖想了很多年的舊家,才發現這裡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他沒有學過帝王之道,朝中相公們、太傅們便輪番來給他上課;他在宮裡說的話,竟要通過劉文吉才有效用;還有大臣們熱衷給他的後宮塞女人,為了平衡之術,新帝全都接受。

新帝便覺得自己如同“牛郎”一般可悲。

竟要靠睡女人來讓前朝的臣子們聽話。

……他以前從不覺得自己父皇靠女人來實現什麼目的,也沒見先太子整日熱衷納妾。然而初做皇帝,新帝雖雄心勃勃,卻到底生疏無措,處處出錯。

世家們又最為促狹可恨。

發現新帝好糊弄,他們便都隨意敷衍糊弄。

新帝當了兩個月皇帝,當得很無奈。

但新帝並沒有就此放棄。

新帝指揮不動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們,他受夠了自己每句話都發不出去、都要被幾位相公打回來重新調整。新帝想要培養自己的臣子——

他在先帝留下的群臣圈中扒拉一番,發現了如今的吏部郎中,言尚。

亦是丹陽公主的駙馬。

新帝一個恍然。

發覺自己登位後,六部中哪一部都來為難過自己,反而是六部中最重要的吏部,問題最少,來為難自己的次數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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