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顯今天特意下班很早,把事情早早處理完,回來路上還去超市買了菜,準備吃完後再好好和周鯉談談。
他想過無數個可能,唯獨沒有想過推開門會麵對空無一人的房子,周鯉常用的東西都帶走了,冷冷清清的屋子,像是宣告著她的態度和決心。
陳硯顯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恐慌。
他抿緊唇,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無儘的嘟聲,終於在一次中戛然而止,緊接著,他收到了一條信息。
“不要再聯係我了,我現在很安全。順便,我們已經分手了。”
陳硯顯盯著這一行短短的文字足足半分鐘,手發抖,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其他。
他咬緊腮幫子,給她回複。
“我不同意!”他沉著眼,飛速用力地敲著鍵盤。
“周鯉,我說我不同意。”
“我們見一麵,把話說清楚。”
死寂。
悄無聲息的沉默。
陳硯顯等了半小時,再次撥過去發現她已經關機了。
他終於確定,她是真的不會再回複。
接連幾天,季塗在公司看到陳硯顯都是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樣,臭著臉,像是被人欠了幾百萬。
公司裡人人都不敢招惹他,見到他無一不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薑玫的座位離他最近,就在他辦公室前麵的格子間,已經不止一次和季塗抱怨,每天像是對著一尊活閻王。
他覺得陳硯顯大概瘋了。
――在一次淩晨兩點季塗到公司來幫薑玫拿止痛藥時,透過玻璃看到辦公室亮著的燈,裡頭的人還在對著電腦工作,頭發淩亂,襯衫已經皺巴巴,抬頭時眼底還布著紅血絲。
季塗當場震驚,以為自己看到了鬼。
後來,他把藥送回去,拉著陳硯顯談心。
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外頭,幾瓶啤酒,兩人隔著一張桌子,陳硯顯撐著額頭,眼睛紅了。
“她和我分手了。”
說出這簡短的幾個字,對他來說都像是一場酷刑。
季塗看著對麵的人,往日意氣風發刀槍不入的陳硯顯,此時頹廢得像是一隻喪家之犬,歪坐在椅子上,望著頭頂,眸裡濕潤。
一個大男人,被逼成這樣,除了恨鐵不成鋼這個詞,他還想要說一句自作自受。
季塗痛心疾首:“她要分手你不會去追回來嗎!!烈女怕纏郎,更何況周鯉還不是那種烈性子,隻要你一出馬,什麼搞不定!!”
“我看你就是平時太裝逼,把人給作走了,現在在這裡和我哭,早乾嘛去了??”
“趕緊的,明天就去找周鯉求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姿態放低,女人是要靠哄的,不是像個鋸嘴葫蘆一樣什麼都悶在心裡。”
他劈裡啪啦一通罵,陳硯顯聽完,揉了揉臉,弓起身子手肘撐在膝上,聲音從掌底下傳來,嗡嗡的。
“等我明天把手上工作處理完,就去找她。”
.......
周鯉見到陳硯顯那會,她正在樓下廣場和周母一起遛彎,順便欣賞阿姨們的老年舞蹈。
回家這幾天她作息規律,每天生活基本和家裡兩位一致。
早上逛逛菜市場,中午休息,晚上出門散步,跟周圍的街坊鄰居飛速熟悉起來,甚至還有些熱情大嬸企圖給她介紹對象。
周母旁側敲擊過,都被周鯉搪塞回去了,她現在無心愛情,倒是在周父建議下,考慮本地公務員招考的事情。
廣場上音樂節奏十足,傍晚夕陽是橙紅色,河邊柳樹垂落,小麻雀停在圍欄上,低頭不知道在啄著什麼。
周鯉視線忽的闖入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眸光一定,看到陳硯顯站在不遠處,正靜靜看著她。
不過數天沒見,看到他似乎都變得陌生了起來,周鯉低下頭,拉著周母想轉身,不防後頭的人突然叫她。
“周鯉。”
周母困惑,正望過去,周鯉一慌連忙解釋,“媽,這是我一個朋友,我去看看他有什麼事。”
“哦...”她將信將疑地鬆開手,周鯉立刻走到陳硯顯跟前,迫不及待帶著他離開。
離得廣場遠了,吵鬨的樂聲也漸漸聽不見,兩人走到了河邊,四下無人,周鯉停住腳步轉身。
“你怎麼知道我在家裡?”
“問了下你舍友。”陳硯顯比她高,看向周鯉時眼皮垂著,配著此時理虧的神情,莫名有種溫順。
周鯉頓了頓,想起那天的事情,又一瞬間硬下心,語氣不耐煩起來,“你還來找我乾什麼?我們不是已經分手了。”
陳硯顯所有心理建設在聽到這一句時險遭崩塌,他控製住自己,儘量平靜。
“我覺得我們之間有誤會。”他沒等周鯉開口前徑直出聲打斷她,“你說的我們更適合做朋友我不讚同,我不覺得我們在談戀愛時有什麼不對,甚至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退一萬步來說,這個話也是沒問題的。
兩人從來沒有大吵大鬨冷戰過,最多是陳硯顯單方麵,所有一切相處進展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忽視那個最根本問題的話確實可以說和諧融洽。
周鯉深吸一口氣,決定和他徹底攤牌。
“我那天晚上看到了。”
陳硯顯:“?”
“你給薑玫蓋衣服。”
“所以...?”他皺起眉思索著,緩緩問。
周鯉見他這樣,愈發生氣,乾脆全部和盤托出。
“你明明知道她在學校就喜歡你,還每天和她在公司朝夕相處形影不離。”
“我那次去機場接你就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你去德國出差,回來沒和我說,卻被歡歡看到和她一起逛商場,再...”
周鯉說不下去了,胸口再次傳來悶悶的疼,眼眶有種濕潤的衝動。
“你喜歡她可以直接說,為什麼要做這種腳踏兩隻船玩弄感情的渣男,現在竟然還說有誤會,陳硯顯,我算是看錯你了!”
她憤怒地瞪著他,眸子很亮,被水光映襯的,陳硯顯心中剛聽完的荒唐感和怒意消散,換成了無可奈何的妥協。
他歎了口氣,舉起雙手放到兩邊。
“好,你現在說完了,換我來解釋。”
“首先,我不喜歡薑玫,其次,她是季塗女朋友,兩人還沒畢業就在一起了。”
“第一,你在機場看到她是因為公司恰好需要一個懂計算機的德語翻譯,季塗找她幫忙,那天原本是我們三個一起出差回來,季塗有事情耽擱在客戶那裡多留了一天。”
“第二,商場那次是下午要去拜訪一個重要的女性客戶,需要給她挑選一份禮物,我在公司沒有助理,所以這件事情就讓薑玫暫時負責,我們順路一同去的。”
“第三,蓋衣服...”陳硯顯揉了揉眉心,組織措辭。
“那件衣服是季塗的,至於我為什麼會幫他...薑玫來公司幾個月,很辛苦,之前因為勞累過度生病住院一次,季塗很自責,隻是順手的事情,我就做了,隻是沒想到會被你誤會。”
如果早知道這樣,陳硯顯一定會給季塗打電話讓他立刻馬上親自過來,他絕對不會去動這個手。
“大概就是這樣,我解釋完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話音落地,一動不動盯著周鯉。
而此時此刻,空氣是死一般的沉默,周鯉立在原地,尷尬得手腳蜷縮,五臟六腑都在悔恨燃燒著,隻恨不得原地消失,不必麵臨此時非人一般的境遇。
她不說話,陳硯顯大致也猜到了周鯉心路曆程,於是自己替她解圍。
“這一切都是誤會,鯉鯉,是我沒有注意到你的心情,對不起。”他刻意放柔了聲音,上前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現在問題都解決了,跟我回去吧,嗯?”
“不!”周鯉被他一連串的攻勢弄得腦子暈乎乎的,在陳硯顯即將觸碰到她前一刻,敏覺的反應了過來,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我們之間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她皺緊眉頭,認真又嚴肅地陳述。
陳硯顯一頓,“什麼?”
“我們的戀愛一點都不甜。”周鯉板著小臉,無比慎重。她現在亂糟糟的,覺得有哪裡不對,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話脫口就變成了這樣。
聽到這句,陳硯顯稍停了下,隨後微挑起唇睨向周鯉,眼角斂著笑,莫名含了無數的情意。
“你想怎麼甜,我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