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酒樓客棧門口有許多馬車等著客人。
剛才陳銘跟逃命似的出來隨便上了一架,他正想跟這美人掰扯幾句,外頭車夫的詢問傳來:“你們還沒說去哪兒呢。”
隨從下意識看向主子。
陳銘又看了一眼客棧的方向,道:“去安平酒樓。”
馬車應聲而停。
車夫掀開簾子探進頭來:“公子,你這是跟我玩笑呢。”
安平酒樓就是陳銘方才吃飯的地方,他出來之後還沒跟幾步就到了客棧。馬車走了這麼一會兒,早已把安平酒樓甩在了後麵。
這麼點距離,壓根兒也用不上馬車。
聽到車夫這話,陳銘才想起來安平酒樓離客棧太近,萬一真去了那兒被發現,很可能惹人懷疑。他掀開簾子左右看了一圈,伸手一指街頭:“就在那兒吧。你放心,不會虧待了你的。”
車夫本來還以為自己被涮了一回,這一趟應該拿不到銀子了。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好嘞!”
送走了車夫,邊上的美人一臉疑惑:“公子,您在哪兒落腳呢?”
陳銘四處一望,找了一間客棧帶了她進去,把人安頓在屋中之後,他悄悄找了夥計,從後門回了驛館。
趕路太累,彼時蘇允嫣二人已經歇下,聽到外麵稟告說陳大人來訪,她還有點不耐煩。
說實話,對於這個給吳惜月勤勤懇懇送了十年禮物,二人之間傳出了不少風月事的陳銘。蘇允嫣對他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她揚聲問:“陳大人有事嗎?”
“有。”陳銘聲音嚴肅:“很重要的事。我已經讓人去請了二皇子,大家一起商量。”
這應該是正事!
蘇允嫣有些疑惑,問邊上已經起身穿衣的人:“馬上就要回京了,能有什麼事呢?”
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起身穿衣,跟著一起出了門。
夫妻二人到的時候,二皇子已經在了,陳銘也已經開始稟告:“微臣離開京城時,沒來得及跟她辭行,隻讓人送了一封信。讓她在莊子上等我……剛才看到她,我還以為自己看錯。又確認了一下,確實真的是阿緣。”
然後又說了他跟著去客棧打聽吳惜緣時夥計的話,著重描述了一下夥計的語氣和神
情。末了道:“夥計兩次說起她有主,第二次是微臣,至於第一次……夥計意思似乎是哪位皇子看上了她。”說到這裡,陳銘頓了頓:“阿緣她喜歡張揚,如果有皇子看上她,也輪不到微臣和她定親了……”
有些事情不能說得太明白,陳銘繼續道:“反正微臣就覺得那間客棧很是怪異。還請您派人去查一下。”
二皇子輕輕敲著桌麵沉思,半晌道:“如果他們沒發現你的怪異之處,咱們可以不用打草驚蛇。看看那間客棧都跟哪些人聯絡,最好是一網打儘。”他看向陳銘,讚賞道:“陳大人,如果他們真是他國探子,你就立了大功了。”
無論陳銘在私事上有多拎不清,發現他國探子後立刻跑來上報,就證明他是個有底線的人。
聽到立了大功,看到二皇子臉上的讚賞和笑容。陳銘微微一怔,他真的隻是下意識來稟告。至於上報之後,吳惜緣和其餘兩個暗中來往的後果,他根本沒深想,或者說,不敢深想。
“我帶著你們到了合城驛館的事,肯定已落入了有心人眼中。以防打草驚蛇,明日我們照常回京。”他看向柳肅錦:“然後半途裡偷偷折回,親自盯著他們。”
翌日早上,一行人如常啟程,隻是半途歇腳後,柳肅錦就已經不在。護衛的官兵也少了三成。
一行人繼續往京城而去,離開京城已經一個多月,眼看再有一日就要到了,眾人都有些愉悅。
當日晚上,眾人到了京城外的最後一個驛館,這裡離京城很近,這驛館修得比之前那些都要好,裡麵伺候的人也多,而能夠負責這裡的官員應該也是有些門路的。大抵是提前得知了他們的身份,很是熱情,處處妥貼周到。
包括第二日早上眾人離開,驛館官員身邊的隨從還帶著人給他們送乾糧,話也說得好聽:“諸位身份尊貴,容易被有心人算計。還是咱們驛館做的乾糧最放心。讓信任的人帶著,稍後用完,便可到京城再用晚飯。”
妥帖得二皇子都誇讚了幾句。
趕了半日的路,到了一個小鎮旁的小樹林裡,車隊停下來休息。
眼看能在天黑之前進城,二皇子心情不錯,等下人拿乾糧的間隙,還跟蘇允嫣玩笑
:“妹妹,看你都不說話。是不是擔憂妹夫?”
蘇允嫣暗自翻了個白眼,不甘示弱調侃:“二哥,你是不是想著要見到二嫂了,所以才這麼高興?”
“是啊!”二皇子絲毫不臉紅。
蘇允嫣:“……”果然,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恰巧她有些不適,就起身進了小樹林。
陳銘過來坐下,接過下人遞過來的烙餅,咬了一口,道:“夫妻情深,讓人羨慕。”
二皇子也拿起一個烙餅,道:“這個世上的好女子很多,陳大人以後肯定也能遇上一個合適的相守一生。”
在兩日之前,二皇子對陳銘絕沒有這樣和善。
陳銘這兩天都沒睡好,聞言勉強笑了笑:“謝二皇子吉言。”
蘇允嫣從小樹林出來,也拿了一個烙餅,烙餅很乾,乾得掉渣那種,當真是乾糧了。她咬一口的同時,順手拿起了一旁的水壺。
剛嚼了兩下,她立即覺得不對,吐出口中的餅,低下頭去聞手中還沒吃的,確實帶著淡淡的藥味。
她忙一把拽過二皇子手中的:“二哥,不能吃!”
二皇子一驚,陳銘訝然。
而那邊的車夫和隨從包括護軍都已經啃上了,並且,因為他們不能決定什麼時候啟程,都吃得很快,有的都已經填飽肚子了。
蘇允嫣站起身:“彆吃了!”
眾人應聲而停。
這餅子故意烙得很乾掩蓋藥味,一般人嘗不出。而底下來那些人就算吃出來了味道,也是不敢問的。蘇允嫣看向二皇子:“二哥,你的隨行大夫呢?”
二皇子麵色慎重起來:“昨晚上他收到家書,說他家中母親病重,反正隻有一日路程,我就讓他先回去了。這餅……有問題嗎?”
“裡麵加了安神的藥,吃過後就算不昏睡,也會手軟腳軟。”說到這裡,蘇允嫣還解釋了一句:“我有段時間睡不著,經常喝安神藥,大夫跟我說的藥效。那段時間我天天喝,就和這烙餅中的味道一模一樣。這藥既然出現在烙餅中……二哥,應該還有後手。”
也不能怪眾人不謹慎,無論是誰都不會想到驛館拿出來的東西會有問題。
她話音剛落,從林子各處跳出來一群黑衣人,將他們圍在其中。
這裡離京城不過半日路程,從來都沒有劫匪。這些人應該也不是那些占山為王的劫匪。
護軍將蘇允嫣三人圍在中間,兩邊很快打了起來。但漸漸地,護軍開始體力不支。
這也正常,這些都是兵,吃東西向來很快。蘇允嫣喊停的時候,他們已經吃飽了。
體力不支,護軍也沒放那些人過來,兩邊纏鬥著,但護軍已經隱隱落了下風,二皇子麵色肅然,餘光在小樹林各處掃視。
蘇允嫣靠近他,壓低聲音問:“二哥,你覺得是誰?”
二皇子苦笑:“這個當口,想要我性命的,應該是你其餘兩個哥哥。”
眼看護軍有幾個受傷倒地再也爬不起來,黑衣人卻沒有繼續,甚至還往後退,為首的黑衣人上前兩步:“我們隻是拿人錢財,並不想和諸位兄弟拚命,咱們東家要的是二皇子和郡主。隻要諸位兄弟願意交出他們,我們肯定帶了人就走。”
護軍已經站立不住,互相攙扶著擋在蘇允嫣三人麵前,道:“要戰便戰!”
吼聲震天,氣勢驚人。
這些都是柳肅錦軍中的兵,是他從邊境帶回來的。
他們也有家人有兒女,其實或多或少都中了藥,如果繼續糾纏,興許都會死。
蘇允嫣出遠門,是做了些準備的。心下一動,道:“我跟你們走。”
二皇子一怔,立即道:“不行!”
彆說二皇子了,就是那些護軍也不答應。這把人放走了,回頭將軍回來,他們也交不了差啊。
蘇允嫣扯了扯他袖子,眨了眨眼:“二哥,咱們一起。”
二皇子看著她,半晌才道:“好。”
有他的命令,護軍和隨從再不答應,也隻能不甘心地退開。
有些護軍甚至感動得紅了眼眶。
兄妹二人緩步出了人群,黑衣人已經備好了一架馬車,對著那邊伸手一引。
臨上馬車之前,蘇允嫣好奇回頭:“抓二哥還說得過去,你們抓我去做什麼呢?”
黑衣人沒有回答,隻是圍得更緊,離得近的將大刀湊得更近,斥道:“少廢話!趕緊上去。”
蘇允嫣冷哼一聲,催促二皇子:“二哥,你先上。”等二皇子進了車廂,她才慢慢爬上去,嘀咕:“這麼凶做什麼?”
爬上馬車之後
,她並沒有立即進去,反而想起什麼一般:“對了,要是我不留下話,柳肅錦會瘋的。”她從腰間扯下一個荷包,站起身,從荷包裡掏啊掏,對著黑衣人外麵的護軍大喊:“幫我把東西帶給你們將軍,告訴他,我沒事。”
語罷,她看著那邊護軍頭領,眼神微微朝黑衣人身上一掃,然後,抬手狠狠一扔。
她手扔出……扔出來的卻不是東西。下一瞬,漫天都是灰色的粉末,十幾個圍在馬車前的黑衣人都以為她扔的是東西,粉末揚開,他們詫異之餘,立即屏息,卻因為站得太近讓不開,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一些。
那邊的護軍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重新拎刀衝過來。
黑衣人不妨一片灰色粉末突然從天而降,鼻息間都是濃烈的藥味。
然後,那邊護軍就砍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