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是對的。
陳銘覺得,就算自己為她舍下這些東西,十年八年後,興許也會後悔。
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皇上親自下的旨意,如果沒有能在皇上麵前說得上話的人幫他求情,這一趟勢在必行。
剛好,他也趁此機會,好好思量二人之間的未來。臨州城不遠,來回加上辦事,兩個月足夠了。
臨行前,陳銘都沒有告訴吳惜緣自己的行蹤,隻是留下了一封信,吩咐下人等他走後送去郊外的莊子上。
這一次去臨州城由二皇子領頭,皇上是真的想把這兩種糧食儘快推廣開去,隻讓官員去,他們又不懂,萬一土壤和天氣不合適,白白耽誤一年時間。所以,派出去的人大部分知曉農事。而找出這兩種植株的蘇允嫣也在其中。
他們夫妻新婚,皇上特意下了旨,由柳肅錦負責二皇子的安危。
七月中,一行人低調出了京城,往臨州城而去。
臨州城離京城不遠,有楊國糧倉的美譽。如果這裡能夠種植,明年的收成要比今年多上許多。百姓興許就能維持溫飽了。
一路上頗為順利,土壤和天氣合適,地方官很是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並表示會儘心儘力督促。兩邊一拍即合,很快就把事情辦好。當真是送上來的功績。
陳銘夾雜在其中,頗有些顯眼。這一回跟來的人中,除了二皇子和郡主夫妻,其餘都是老農,再有就是護衛二皇子的官兵。
如此,顯得陳銘格格不入。
等到事情辦完,已經到了八月中,一行人啟程回京。
來回都出乎意料的順利,很快就到了臨京城最近的合城,最多兩日就能回到京城。
這些日子裡,陳銘一直在糾結,卻始終沒糾結出一個結果來。不過,無論如何,即將離開這一行人,到底是件好事。
實在是……合不來。
二皇子高高在上,郡主夫妻也不主動和他說話。剩下的那些老農和他身份相差太大,麵對他時戰戰兢兢,根本不能好好說話。
這一個月,可把他憋屈壞了。
譬如今日傍晚,吃完了飯後,陳銘想獨自出門轉悠,散散心,也避開彆人聊天他獨處的尷尬。
合城繁華,
夜裡的大街上亮得如同白晝。因為離京城近,燒殺搶掠的事基本沒有。陳銘緊張了一路,想要去酒樓喝酒解乏。
他到酒樓的時候裡麵真熱鬨,夥計迎出來,不著痕跡地打量他一眼,歉然道:“包間已經用完,隻剩大堂了,若您想要安靜,大概得等一會兒。”
“我喜歡熱鬨。”陳銘這一個月憋壞了,覺著聽一下周圍的人說話也好。
就是大堂中,桌子也沒有多的,隻剩下靠近大門的兩張,陳銘有些不滿,但他謹慎慣了,並沒有非要夥計給他找桌子。
坐下後飯菜上來,色香味俱全。酒入愁腸愁更愁,陳銘連喝了兩壺,還是沒想明白到底要怎麼麵對吳惜緣。
正想著結賬回驛館呢,餘光卻看到樓上下來個倩影。
那影子熟悉,過去十年午夜夢回他時常夢到。陳銘眨了眨眼,還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看錯,可他發現那實實在在是真人,一瞬間,心裡滿是疑惑。
吳惜緣假死從宮中出來,曾經的種種都已煙消雲散。這其中包括親戚友人,她就像是憑空出現在的世上的人一般,不認識任何人。這樣的情形下,她不在京城等他,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陳銘為人謹慎,腦子也聰慧,本來已經想要起身的動作生生頓住,把自己往盆栽後藏了藏。
吳惜緣沒有戴麵紗,容貌精致,肌膚白裡透紅,氣色不錯,看起來隻二十歲左右,看她神情似乎最近過得不錯。一路從樓上下來,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眼光。
陳銘對於此已經習慣,到也不生氣,眼神落到了她身邊伺候的人身上。是三十多歲的一男一女,都不是他安排的人。
等主仆三人出門,陳銘悄悄跟了上去。然後就看到三人進了酒樓不遠處的客棧。
陳銘遲疑了下,跟著進了客棧。
他為官多年,渾身氣質出眾,他拉扯了一下領口的衣衫,再調整一下臉上神情,瞬間變得吊兒郎當,再加上喝了兩壺酒,渾身的酒氣。進了客棧後,他找來了夥計,大著舌頭問:“剛才那個姑娘,住在哪兒?”
這會兒的陳銘妥妥一個好色的紈絝子弟,夥計微微皺眉,看了看三樓,道:“這位公子,咱們客棧中不興打聽這些。”
稍微大點的客棧
都有這規矩。陳銘卻不依不饒,掏出一個五兩重的銀錠就塞了過去:“她是自己來的嗎?”
夥計拿了銀子,頓時眉開眼笑,壓低聲音:“那位姑娘是自己來的,不過呢,早已經是有主的人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陳銘,搖頭道:“您就彆想了。”
陳銘心下一沉。
吳惜緣假死脫身之後,知道她身份的人並不多,敢上前相認的,也隻有他陳銘而已。憑著吳惜緣的習慣,應該不會主動告知彆人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夫的事。
他一副醉眼朦朧模樣,身子搖搖晃晃,傲然道:“小爺家裡要銀子有銀子,要權勢有權勢,誰敢跟我搶人?”
夥計看他醉得厲害,嗤笑道:“就憑你?實話告訴你,看上那姑娘的人……你得罪不起,除非你是皇子,或許有一爭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