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母沉浸在即將嫁人在喜悅中,沒注意到和賀北海海神情,猶自絮絮叨叨:“我們都這把年紀了,也不講那些虛頭巴腦的,聘禮嫁妝都免了吧,你直接選個良辰吉日,找了迎親隊伍,上門把我接過去也就是了……對了,你那幾個孩子,還是找機會見見麵的好,你說他們不介意,我總覺得不安……”
賀北海回神,聽到這裡,心下一動:“你想得周到,這樣吧,擇日被入撞日,就今天。”他側頭去吩咐身邊得隨從:“你去告訴大公子,讓他把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帶到悅來居,我要讓他們見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吩咐這話時,賀北海麵色如常,但暗地裡對著隨從眨了眨眼。
這隨從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就像是賀北海肚子裡的蛔蟲一般,當即了然,應聲退下。
簡母有些忐忑:“會不會太急了?”
“不急!”賀北海含笑寬慰:“早晚都要見,你不用怕,你是長輩,該怕的是他們才對。”
聽了這話,簡母微微安心。轉而說起了彆的:“我還沒準備見麵禮。”
賀北海心裡有事,一時沒接上話。
簡母笑容尷尬:“你知道的,我如今手頭緊張,這見麵禮……”
她聲音加大,賀北海回神,道:“我還當是何事!咱們很快就會成為一家人,不給見麵禮也可。”眼見簡母笑容斂起,他立即改口:“我跟你開玩笑的,見麵禮我早準備好了,一會就給你送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麼?”
簡母這才眉開眼笑。
賀北海心裡發苦,這門婚事已經沒有了繼續的必要。但是,若那邊簡雙淑剛和母親斷絕關係,他這邊就退親,難免讓人懷疑他是想算計陸朝晉……所以,婚事就算不成,也不能是他不答應!
悅來居酒樓在京城中也不算小,賀北海帶著簡母一路到了三樓。
在這期間,不少人偷瞧二人。
簡母有些羞澀:“你在這熟人很多?”
賀北海嗯了一聲:“我常來。”
他早就想過,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坦蕩蕩把這事讓外人知道。
而底下大唐莊看到賀姥老爺帶著一位婦人上樓,看那架勢,不像是友人,似乎頗為曖昧
,底下眾人立即就低聲議論開了。
“那位是誰?沒聽說賀老爺想再娶啊!上個月,賀老爺還為百花樓的香香姑娘一擲千金呢。”
有那知道內情的人洋洋得意:“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跟賀老爺站在一起的那位來頭可不小……那可是陸將軍的嶽母……”
眾人恍然。
“難怪賀老爺會坦蕩與人同遊,該是喜事將近了吧?”
……
沒多久,賀家大公子賀琺帶著兩個弟弟從外麵進來,麵色不太好,板著個臉,不像是來吃飯倒像是來要債的。
眾人瞬間來了精神,這一看就知裡麵有事。當即有那已經吃得差不多的客人也不著急走了,還讓夥計上了點心茶水。
三樓中,簡母很是忐忑。
賀北海也沒心思安慰她,不過,但凡開口,語氣和神情都很溫柔,一點破綻不漏。
賀琺一進門,看到屋中兩人,冷著臉道:“爹,你再娶的事,為何不提前跟我商量?”
進門就質問,明顯是不滿這門婚事。
簡母麵色微微一變。
賀二公子麵色也差不多:“爹,你明明跟姑姑說過,會見那位表姨,我們兄弟幾個一直都認為後娘是表姨,所以才不抵觸,這位是誰?”
賀三公子沉聲道:“我小時候在表姨家借住過兩年,她對我就像親娘一樣,若您要再娶,我隻認表姨,彆的人……我才不會認!”
話說到這種地步,已經徹底表明了他們對簡母的不歡迎。
簡母麵色難看,賀北海見狀,拉住她的手,斥責道:“不得無禮!這位是陸將軍夫人的母親,配你們父親我綽綽有餘,是我配不上她才對!”
聞言,兄弟三人對視一眼,然後對著簡母行禮致歉。
見狀,簡母麵色緩和了些,勉強笑道:“不著急,有話坐下說。”
一行人坐下,賀琺糾結半晌,還是道:“爹,我真以為你要娶的人是表姨。並且,我都跟孩子說了,為了給你一個驚喜,也已經去信,聘禮都下了,婚期就在八月。”
簡母:“……”
她一臉詫異:“那我怎麼辦?”
賀二公子站起身,深深一禮:“簡夫人,對不住了。”
賀三公子彆開臉:“我們兄弟三人一致認定表姨是我們母親,簡夫人,
還請你成全!是我們賀家對不住你……”
簡母心裡愈發不安,看向身邊的男人:“你怎麼說?”
賀北海一臉為難:“淑娘,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頓了頓,不待簡母開口,他已經自顧自道:“我都這把年紀了,孩子的想法也得考慮。”
此話一出,簡母也明白了他的決定,傷心的同時,又滿心不甘,眼淚不知不覺已流了滿臉:“我為了你,跟我女兒簽了切結書,你真要這麼對我?”
賀家父子四人麵色不變,心裡卻都想著:要是沒有切結書,他們也用不著做這番戲了。
三兄弟表示了歉意,轉身離開。
屋中隻剩下兩人。
“抱歉!”賀北海眼神溫柔:“淑娘,我已經過了任性的年紀,我對你的心是真的,娶不到你,我也不會再娶彆人,因為我的心,已經被你占滿了。”
他站起身,很是不舍,伸手幫她撫平額角的發:“淑娘,保重!”
語罷,轉身就走。
簡母開口喊人,卻見那人頭也不回。她一臉茫然,不明白事情怎麼就成了這樣?
等到簡母在屋中整理好了心情下樓時,聽到大堂中眾人議論紛紛,都在說賀家三兄弟阻攔父親再娶的事。
“為何不答應?這門婚事,明明就是賀家占便宜,不是誰都可以做陸將軍的嶽父的?”
此話一出,立刻就被邊上的人拉了一把:“小點聲!”
簡母隻覺得臉上發燒,也不敢再聽眾人的議論,腳下急匆匆出門。
站在大街上,簡母卻隻覺天大地大無自己的容身之處。
她來的時候是坐的賀家的馬車,現在賀家人已經離開,馬車也早已不在。好半晌,她回神時,隻覺臉上冰涼,伸手一摸,滿手是淚。
她對賀北海本就沒有多少真心,會嫁給他不過是貪圖他對自己的好,貪圖嫁入賀家後的富貴。此時得眼淚與其說是傷心,不如說是對未來的恐懼。
因為她心裡清楚,憑著小女兒對自己的冷淡,有了那份切結書之後,之前那個她無比嫌棄的小院子不會再對她敞開。
無論開不開門,她也隻有那處可去,掏出之前賀北海送給她的小玩意,找了一架馬車回院子。
院子大門緊鎖,早已人去樓空。
簡母蹲在院子外,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剛才女兒那般決絕,她心裡惱怒之餘,暗自下定決心,此生都不再靠女兒!可到了這會兒,不靠女兒……她今晚就得露宿街頭。
*
蘇允嫣拿到了切結書,並沒有派人跟著簡母。
就算沒仔細查,她也知道賀家提親的目的並不單純,也隻有簡母才會相信賀老爺的鬼話。
所以,得知簡母失魂落魄來將軍府外找她,蘇允嫣並不意外。
“不許放她進來!”
簡母如今無處可去,離開將軍府之後,她就隻能餓肚子。來之前,她已經設想過女兒不會讓她進門,此時也不失望,老實坐在石獅子旁等著。
打上一直耗!
她想得好,越是富貴的人,越好麵子。很快,許多人就會知道,女兒身為一品誥命夫人卻不管親娘的死活!
簡母要的,不是女兒心軟,而是女婿舍不得女兒名聲有損,或者說,他自己名聲有損。畢竟,嶽母不得進門,也好說不好聽。
蘇允嫣被她這無賴得行徑給氣笑了,親自出門到了她麵前。
看到女兒,簡母一臉淡然:“賀家婚事不成,或許你說的是對,他們就是像通過我沾你的光。發現占不著便宜,就把我掃地出門。”
蘇允抱臂,靠在石獅子上,冷笑道:“你都沒進過門,何來的掃地出門?”
簡母也不生氣:“你儘管奚落我!如今我走投無路,隻能找你收留。當然了,有切結書在,你不管我完全說得過去,但是,我身上身無分文,為了活下去大抵會不擇手段。”她抬眼,冷然道:“或許……那些男人應該願意花銀子嘗一嘗陸將軍嶽母的滋味……”
蘇允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