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找了間空的集裝倉庫,把流浪漢往裡一丟,設置好出入門禁,臨關門之前,警衛隊員望向宋可等人:“你們呃,還有事嗎?”
莊青硯:“我們和他說兩句話,你先去忙吧。”
警衛隊員往裡掃了一眼:“哦,那好,走的時候記得鎖門啊。”
現場隻留下宋可五人,和躺在地上的流浪漢。
莊青硯的輪椅繞著他轉一圈,對方宛如一條死魚,賴在地上一動不動,完全的非暴力不合作。
莊青硯神情一哂,瞬間改變主意,不打算和他交流:“我們走吧。”
先晾他幾天。
宋可沒動。
她也說不上來具體的感受,但如果這個流浪漢就是幾天前她在街心花園遇到的那個,那他的狀態變化未免也太大了。那時候的流浪漢,雖然也很落魄,但至少還會和鴿子搶吃的,說明還有一絲求生的意誌,現在則是純純擺爛,恨不得立刻死掉。
宋可走進房間,再次蹲在流浪漢麵前:“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半死不活的流浪漢終於有了反應,亂蓬蓬的腦袋朝她的方向轉了轉,沒好氣地噴了一句:“我說你們,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宋可好心卻被罵,不高興地抿了抿唇,頰邊的梨渦也跟著出現小小凹陷。
流浪漢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秒,隨即轉開頭,又漠然閉上眼睛。
他往地上一趴,徹底不動了。
*
兩天後,第一一九醫院,V587的三位打工人,又一次排排坐曬起太陽。
午休時間一起到回廊放空,成了他們這段時間的慣例。
宋可今天沒折騰她的苦力林優優,畢竟昨天剛支使大明星在火葬場裡做了一個B級委托,接取任務時,對方瞪向她的眼睛都快要下刀子了。
徐星坐在欄杆上,兩條小腿一晃一晃,忽然指著一處地方叫起來:“姐姐,你看那裡!”
他表情驚喜,扒著欄杆扭了扭,半個身子探出外麵:“那個是不是安叔叔?”
宋可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從後麵緊緊拽住他的衣角。
底下十幾米開外,獨自行走的高大的男人循聲望回來,看清他們後,招了招手。
的確是安奇文。
宋可疑惑地歪了歪頭。
奇了怪了,桐灣是什麼好地方嗎?為什麼一個兩個認識的,都往這裡跑?
碰到熟人當然要打聲招呼,三人下了回廊,朝安奇文過去。
一碰麵,宋可就怔了怔,這位大高個沒了以往意氣風發的笑容,眼圈凹陷,看起來有些憔悴。
安奇文見到他們,立刻把嘴裡的煙掐了:“是你們啊,好巧。”
徐星慣會看眼色,察覺他的狀態不好,高興的表情散了大半,小心翼翼地問:“安叔叔,怎麼就你一個人啊,吳隊他們呢?”
安奇文斂眸,手指搓了搓煙屁股,到底沒舍得丟。
“隊長還在執行任務。”
“那你怎麼不一起啊?”
“強子住院了,我在這裡守兩天。”
強子是指王強,蒼鸞隊伍裡的D級風係異能者,宋可有印象,跟他們坐一倆皮卡去的弗拉拉,記憶裡是個開朗又鬨騰的年輕人。
宋可有些意外,明明分彆的時候還好好的,王強怎麼住院了,受傷了嗎?不知道嚴不嚴重。
“我們,要不要,看看他?”她低聲問道。
和蒼鸞的人也算有些交情,既然在這裡碰到,於情於理都應該探望一下。
“不用了,”安奇文的腳步挪了挪,正好擋住他們去路,他的聲音哽了哽,“半邊身子都沒了,彆看了。”
宋可和徐星陷入沉默,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
幾人找了張長椅坐下,十一月的寒風兜頭吹過,陽光也被吹得稀薄,望著安奇文晦暗的神情,他們的心情也如同瑟瑟的深秋,沉不見底。
宋可曾經預想過,蒼鸞做的任務肯定是危險的,但沒想到結果會如此慘烈。
而且,吳覺敏帶領的這支隊伍,滿編人數是四十人,如今……還剩下多少呢?
“你們,究竟在做、做什麼任務?”她不抱什麼希望地問出口。
安奇文雙臂展開,搭在椅背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閉著眼睛歎息:“一個完不成的任務。”
他嘴裡叼著沒有火星的煙頭,神情疲憊,像是憋很久一般嘟囔:“我真是x了。”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我認,可最近我總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憋屈了?“
“眼看身邊的隊友越來越少,任務卻看不到任何希望,沒有前路,這下連後路都沒了,找不到,回不去,嗬嗬嗬,隻能繼續漂泊。”
“啐!”安奇文突然吐掉煙頭,重重一拳砸向椅麵,整張長椅跟著搖晃,眼看就要散架。
“老子tm憋太久了,從末日前到今天,整整半年,連根毛都沒有!”
“什麼,什麼毛……”
宋可縮了縮肩膀,忙不迭伸手扶住長椅。
安奇文長長一聲歎息,吐出胸口濁氣:“左右不是什麼保密任務,告訴你們也沒關係。”
“我們在找一份密鑰,或者說,一個人。”
“一個在全聯盟銷聲匿跡快十二年的人。”
宋可驚訝地“啊”了一聲。
莊青硯搭在輪椅上的手指頓了頓,眼皮微抬。
三人裡徐星的年紀最小,沉不住氣地開口問道:“怎麼可能?我爸爸說你們的情報網很厲害,想要找個人還不容易嗎?”
“是啊,找個人而已,能有多難呢?”安奇文自嘲地笑了笑,“但就是沒有,所有的公民證件,有關他的影像、檔案和文字記錄,無論是攝像頭、出入關卡、社交軟件,甚至在星網的角角落落,統統都沒有,這人好像從世界上憑空蒸發了。”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做到的,我有時候都懷疑,他是不是早就死透了,所以才會沒有任何音訊,隻有死人,才能抹去所有的痕跡。”
“就沒有,一點點,線索嗎?”宋可忍不住問道。
“有。”安奇文睜開眼睛。
“唯一的線索,隻有一張他15歲時候的模糊影像,和一個名字。”
“他是誰?”
“他叫謝斫。”
安奇文調出終端的投影:“這是他消失前,留下的唯一影像。”
三人好奇地看過去。
投影裡的少年黑發烏眸,眉眼桀驁,五官濃豔而張揚,拍攝角度問題,隻能看清半張側臉,而他冷漠地看向鏡頭,眼角一滴淚痣,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