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多麼熟悉的話術,上一個聽到這話的人還是他的上線——廁紙事件的倒黴蛋。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麵前的少女一雙眼似清泉,好似能看透所有的謊言。
方悟動了動唇,隻是還沒將想好的說辭吐出,柳素已經再度開口。
“開口前提醒你一句,最好想想路上有沒有什麼人能替你證明清白。”
少女的話滿是暗示的意味,仿佛在說“若是沒有人證,你便不能洗脫嫌疑”。
方悟:“……”
他為了傳消息自然是避開人群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有人證。原本想好的說辭瞬間被吞咽回去,他隻能硬著頭皮解釋:“剛才跟金刀門的師兄們鬨了些不愉快,此事諸位都知道,我聽得不痛快,一時間想去透透氣也不奇怪吧?”
“透氣啊……”
少女的聲音不緩不慢,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微笑。
“確實不奇怪。”柳素掃了方悟一眼,好似沒看見對方瞬間僵硬的身軀。
“就是覺得有些巧,剛好沒有人證呢。”
少女的聲音平緩,沒有特意針對某些敏感的字眼發出重音,但越是這樣的語氣才越讓方悟莫名心慌。
他麵前站著的是乾門老祖的親傳弟子,也是少尊正在費心尋找的人。她很厲害,特彆是她的那雙眼睛,不經意的掃視之間,都好似藏著意有所指的意味。
怎麼辦?
就像是在黑暗裡摸索,正當方悟躊蹴間,思緒卻突然打開一道門,他想起了某些讓他忽視的細節。
方悟臉色一變,他猛地抬眸,臉上因憤怒染上一絲紅。
“柳師姑,沒有證據的話不能亂說!”
對,他們沒有證據。跟廁紙事件那個倒黴蛋不同的是,那次對方之所以會被發現身份隻是一次意外。那時對方還未來得及傳遞消息,傳訊工具還在身上放著,被人一搜便是無法抵賴的鐵證。
而他呢?
他早在遇見柳素前就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連同傳消息的物件也毀了。沒有證據,他們又能奈他如何?而且相術這種東西,難道次次都能算準麼?
“柳師姑,即便你在相術道上天賦驚人,也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憑一句空話冤枉人,證據呢?”
憤怒、屈辱各種情緒在方悟的臉上閃過。如此真實的反應,讓周圍的弟子不由一怔。
難不成真是誤會?
眾人的反應落在方悟眼中,不由讓他暗自欣喜。
他隻要咬死對方是憑借相術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亂指認,她又能奈他如何?
隻是得意才起,柳素卻是開口道:“這種事還需要證據麼?”
柳素一臉懵:“你這個人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麼?”
方悟從未見過如此厚臉皮之人,他掃了一眼周圍的人,卻驚奇的發現眾人皆在附和。
“對呀,這不是很明顯麼?”
人群裡有人開口。
方悟:“???”這TM到底哪裡明顯了?就憑一句麵相不對的話?
隻當眾人為了蹭卦都開始不要臉了,方悟這下是真的起了幾分怒氣,難不成他們還想指鹿為馬不成?
質疑的話脫口而出:“師姑雖未直說,但話裡話外不都是暗指我與邪族相通麼?身為人族,竟受如此奇恥大辱……”
人、邪兩族本就水火不容,說是受辱也沒什麼問題,隻是……
柳素眨了眨眼,羽扇般的睫毛劃出好看的弧度,那雙眼卻無辜至極:“等等,你在說什麼呢?誰說你跟邪族相通了?”
柳素看向周圍的人:“你們說了麼?”
眾人搖頭。
柳素一副攤手“我可沒說”的表情,再度開口時,差點沒用話把方悟噎死。
“我們不是一直都在討論你到底有沒有趁機來我靈帳中蹭卦麼?”
“???”
方悟頭頂三個大問號。
柳素的話還在繼續:“所以我才要你找個人證啊,畢竟如果你若真是一個人出去透氣,沒了人證,誰知道你是不是一直蹲守在我靈帳外尋找機會呢?”
“你知道的,若是擔上蹭卦的名聲。身為離天宗弟子頂著這個名頭,多少有些替貴門派抹黑,你也不想的吧?”
你也不想的吧,也不想的吧,想的吧,吧,吧,吧……
想TM個屁!
少女的話好似自帶回音效果,方悟聽得頭都大了。
他還不如被罵蹭卦……
因為此刻眾人的臉色皆是一變。
“方悟,你為什麼會往邪族的地方想?”
“就是,哪個正常人會想到那裡去!”
“把他抓起來,彆讓他跑了!”
人群裡已經有人反應過來,特彆是看見柳素笑而不語的眼神時,更是腦補出了真相。
難怪柳師姑剛才突然來了一句“你這麵相有些不對啊”,但話裡話外卻沒有半點提及麵相的事,或許是反轉來得太快,當時眾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回想起來才反應過來柳素在套話。
隻是柳師姑相麵如此厲害,為何不直說呢?
眾人困惑才起,便聽柳素開口製止了抓著方悟想搜身的修士。
“不必搜了,他剛才敢明目張膽倒打一耙,身上肯定不會留可疑的東西。能證明他身份的多半已經被他毀了,倒不如直接帶下去審吧……”
“帶下去審吧……”幾個字落地就注定了方悟接下來的命運。
“你是故意的!”明明早就算出了他的身份,卻因為沒有證據故意套他的話。
“你是故意的!!!”
方悟激動大吼,柳素揉了揉耳朵,依舊無辜。
“話都是你自己說的,我故意了麼?”
對呀,眾人附和點頭,險些氣得方悟吐出一口老血。隻是柳素好似沒看見方悟瞬間變了的麵色,而是緩緩道:“而且就算我提出疑問,你也可以解釋的呀,我又沒堵你的嘴。畢竟……”
“就算你剛才想偏了,我也沒說什麼呀。近日邪族肆虐,你會想偏也挺正常的,隻是……”柳素微笑:“你怎麼就認了呢?”
一句“你是故意的”,再加上激動得沒有主動辯駁的反應。眾人一怔,哎呀,這是連審都不用審了。
妙呀!
方悟終於在柳素話音落地時噴血了。
他,他為何沒有主動解釋?連他自己都鬨不明白,或許是柳素從頭至尾都是一副早已看透真相的表情,這才將他一步步引偏。隻是如今再說這些早就晚了,不,也不算晚。
想到他早已將消息傳遞出去,而此時大部隊還未趕來彙合,隻要少尊提前一步到來,一定能將這女修抓住,而他也……
“師姑,景師兄和白芨師姐回來了!”
不遠處,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方悟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瞧見了密密麻麻趕來的人頭。
大部隊來了……
完了,這下是真的完了……
……
還是晚了一步,夏侯冷帶著人趕到時正好看見柳素跟著一男一女兩名乾門弟子進靈帳。而那靈帳外,則站滿了修士。
金丹後期,幾乎半數以上都是金丹後期。
【狡詐的人族!】
戚城掃了眼遠處跟夏侯冷傳音道。
【雖派了這麼多弟子進來,卻又並未開放岑羲天,那乾門老祖究竟是跟各宗門達成了什麼條件?偏偏那些人派來的還全是金丹後期弟子,難不成他們以為抓走柳素的隻是我族普通修士,並未算出你我的身份,所以這才派了這麼多金丹後期修士尋人?】
戚城開口分析,一旁沉著眼的夏侯冷已經在遠處的人族修士上掃了好幾圈。
【重要麼?既然隻派了金丹弟子又未開放岑羲天,便足以說明他們不知道你我的身份,甚至不知我們在尋找秘寶。】
夏侯冷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靈帳上,想起那個聰慧又對自己狠辣的女修,眼梢帶了絲冷意。
她知道他們是邪族,也知道他們在找秘寶,如果她將此事告訴外麵的人……
【戚城,你帶人去……】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陰冷,戚城聽完夏侯冷的話卻是微微發愣。
少尊竟要將那東西用在這裡!
【少尊……】
戚城的眼神有些許複雜,隻是他才開口便被夏侯冷的目光嚇退。自那日他毀了柳素的臉反被對方威脅後,他和少尊的關係便不複從前。
【是。】
戚城隻能聽令。
身後,夏侯冷看著戚城離去的背影壓下心裡的不滿。
終究是邪尊的人,到底是隔了一層。
夏侯冷收回目光,遠處柳素三人已經從靈帳中出來。也不知他們幾人說了什麼,出來時臉上都帶著笑意。三人散步般的在營地行走,路上修士見三人出來,臉上都掛著友善的笑意。
那乾門老祖究竟是跟各宗門達成了什麼條件?
戚城的話還在耳邊,此時再見乾門跟各宗門弟子和諧的關係,夏侯冷終於品出幾分意味。
難不成乾門老祖是以在岑羲天內幫忙尋寶為條件,才得以讓各宗門弟子幫忙?
夏侯冷思緒飄散,另一邊柳素三人卻是突然頓住腳步。
“謝師侄。”
靈帳外的少年也不知在瞧什麼,直到柳素的聲音響起才收回放在遠處的目光。
“柳師姑。”
謝玄景轉身,少年的眸光落在身上,明明才半日未見,柳素卻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此刻的少年好似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就像是出鞘的劍,氣息帶了絲莫名的冷意。柳素不由順著謝玄景剛才望向的地方看去:“你在看什麼?”
總覺得麵前少年的怪異跟他剛才關注的方向有關,隻是柳素順著方向瞧去也隻能看見一片鬱鬱蔥蔥的林木。今日無風,遠處的林木好似陷入了死寂,靜悄悄的杵在那,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
“沒什麼。”
謝玄景開口,目光卻似落在了柳素身旁的兩人身上。
“離天宗謝玄景?”
白芨見過謝玄景,隻是她向來對白瘦高的男性修士沒什麼印象。說好聽的叫清新俊逸,說難聽點叫沒意思。因為修仙的緣故,修真界本就沒什麼醜男,修士又不重口腹之欲,更沒有“胖”一說,清一色的男修皆是白瘦高。
當然,她承認麵前的男修是比彆的男修看起來更白更高更瘦更好看一些,但就是這樣她才覺得沒意思。
一點特色都沒有,遠不如她家林師兄,又高又壯,放在一眾修士裡,隔得再遠也能一眼瞧見他。
白芨是越看謝玄景越不滿意,又一想到劉仁跟她提過的話。
“是柳師姑救了謝師兄……”
想到這,她就更不滿意了。小柳柳太慘了,自己要跑路不說,還要帶個拖油瓶。
或許是白芨的目光太過刺眼,拖油瓶本瓶謝玄景:“這位師妹是?”
修真界以輩分論稱呼,謝玄景的師尊是離天宗掌門,白芨的師尊卻隻是乾門長老,自然便是師妹了。
理是這個理,但一想到柳素跟謝家和謝玄景各種不太美好的緣分,白芨語氣敷衍:“星命道白芨。”
雖主動報了姓名,但十足的敷衍,話音剛落便轉頭對柳素道:“太陽快落山了,我們回去準備晚飯吧。”
聽這話的意思,顯然是一分鐘都不想跟謝玄景多呆。
謝玄景好似並未察覺白芨對他的不喜,他眉眼淺淡,倒是一旁的景元一臉歉意的拱手行禮。
有了白芨打岔,柳素也沒來得及多問就被拉走。三人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快入靈帳時,白芨突然出聲。
“呀,我東西好像不見了,我回去找找。”
柳素看向白芨:“我和你一……”
“不用了!”白芨搶話,對著景元道:“景師弟,小柳柳交給你拉。”
說話間人已經跑遠。
“?”
柳素有些沒反應過來,景元笑了笑:“無事,隨她去吧。”
他跟白芨自小一起長大,對方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瞧她剛才看謝玄景那樣子,多半是去找對方麻煩去了。
隻是掠過柳素臉上的疤痕,景元終究沒有阻止。剛才在靈帳內柳素說得語焉不詳,將她受傷的細節一筆帶過,隻說是自己逃跑途中不小心弄傷的。再一聯想到柳素救了謝玄景的事,景元難免把兩件事聯係起來。
景元會這樣想也不奇怪,劉仁今天問謝玄景時,對方一直說並不清楚柳素的傷從何而來。因為不知事情原委,再加上又怕景元兩人趕路途中擔心,劉仁乾脆就沒提柳素受傷的事,這也導致景元兩人見到柳素時心疼了好半天。
但偏偏柳素不肯多提,又怕景元兩人想歪誤會了謝玄景,又見白芨一直念叨她為何自身難保還想著救人。柳素不知從何提及,隻能把謝玄景往慘了說,什麼他身邊那位情誼深厚的弟子謝柒救主而死。
“這不是趕巧了麼?我們三人本就是舊識……”
這一解釋,景元兩人還有什麼不明白。
逃跑途中,柳素撞見了謝玄景兩人,她身懷卓顏師叔打造的獨門法器,真跑路起來連元嬰修士都奈何不得,但偏偏好心腸發作。三人不能力敵,這才導致一死一傷。
白芨當時恨得牙癢癢:“沒想到那個叫武陵的那般壞,還有抓小柳柳你的兩個邪族,也不是什麼好人……”
白芨護短,但以她的脾性最多就是鬨一鬨,左不過也是想從謝玄景口中得知原委,出不了什麼大事。
想到這,景元再次開口:“我們從外麵給你帶了好多你愛吃的,邪族的事你先彆擔心,如今大家聚齊,總是有對策的。”
柳素自然不擔心邪族,她熟知劇情知道最後夏侯冷兩人也沒什麼好下場,她隻是在想,如今劇情偏得這麼沒邊,謝玄景此時還跟著他們這個大部隊,這樣一來,他哪裡還有機會去尋屬於他的秘寶呢?
謝玄景此時還不知柳素在為他的未來擔心,見柳素三人離去,他正欲轉身離開,卻沒想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
“等等!”
白芨小跑過來。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