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觸感落在脖頸上,細軟得跟綢緞似的,但戚城的雙目卻在一瞬間瞪大,由內而外的感到驚悚。
他的靈力!就像是突然被人上了鎖,他無法調度身上的靈力。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脖頸處的窒息感清清楚楚的提醒著他……妖!麵前的少年是妖!
“你知道了。”
少年還在笑,身子微微往戚城的方向湊近。那隻插入胸腔的手還未被收回,少年卻毫無所覺。他好似天生痛覺慢於常人,但戚城知道不是的。
他是妖,是早已滅絕消失在這片土地上的妖。他們生來強大,自出生起就有高於人、邪兩族的體魄。
男人那隻插入少年胸腔的手突然後撤。
他不能死,不能死在這種卑劣的物種手裡!
隻是他動作才起,少年好似早就預料到一般,手中的劍一轉,速度快得沒有給戚城半點反應的餘地。
等戚城反應過來時,手臂已被齊齊砍下。
少年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讓戚城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呼痛。他隻是愣愣地想,這人不是金丹初期!這種速度,絕不是金丹初期該有的!
就像是當頭被人敲了一棒,因一時憤怒被掩埋的理智瞬間回歸,原本被他忽略的細節也一一在腦中閃現。
麵前的少年先是悄無聲息來到他身邊,緊接著殺了他好幾個手下。死的幾個手下修為雖算不得高,但也不是區區金丹初期能輕易對付的。
所以,這人不僅不是金丹初期,甚至有可能……
手臂斷裂處的疼痛隨著時間推移愈發清晰,禁錮在脖頸處的尾巴還在發力,戚城隻能斜眼瞥向手臂處。
少年的劍很快,一劍砍下的切口整齊平整,就像被精確計算過一般。
而那一劍落下時,他當時落在少年脖頸的手也憑借著本能閃躲鬆開。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劍,幾乎預測到了他所有的反應。
這一劍斬斷的不止是他的手臂,還有兩人對戰的局勢。原本趨於上風的自己敗下陣來,此時成了對方手中待宰的羔羊。
從改變局勢的尾巴,到這一劍每一步對方都算的很準。
這樣的能力、速度和魄力……
沒了戚城右手的禁錮,謝玄景麵色平靜的收了劍,而對方那隻被他一劍砍下的手臂,此時另一半還穩穩插在他的胸腔處。
或許是受了剛才那一劍的波及,胸腔處的傷口更大了些。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半截斷臂上,幾乎不需要費什麼力氣就被謝玄景輕輕拔出。
將拔出的斷臂丟在地上,少年也未慌著處理傷口,他隻是皺著眉突然看向戚城的斷臂處。那是他剛剛砍下的,切口平整,但很遺憾的是並不完美。
那一劍並非砍得恰好好處,手臂自小臂處斷開,卻偏偏沒有砍在骨節上。心裡沒由來湧上一絲煩躁,手卻不自覺重新落在了劍柄處。
“你……”
戚城終於想明白了,他費力的啞著嗓子開口。
“不,是,金,丹。”
短短五個字,卻說得無比緩慢。少年拿著劍的手一頓。
“所以呢?”
沒有直接否認,便是變相的承認。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戚城突然噤聲。
打量著少年的模樣。那是一張陌生中帶著熟悉的臉,記憶的閥門瞬間打開,戚城終於想起來他是見過這個少年的。
岑羲天入口,那個幫他扶住箱子的少年。
“那就是離天宗謝玄景啊,倒是長了一副好顏色。”
那時少年離去,周圍有人在他身旁感歎。
謝玄景,他是知道這個人的。離天宗掌門之徒,天生劍骨的少年天才。如今卻隱藏著修為進入岑羲天,最重要的是他並非人族。
或者更準備的說是,他隻是半個人族。
少年長了一張清冷無欲的臉,他就像一把劍,任誰看到他的第一眼都覺得滿身正氣,壓根不可能把他和低劣的妖聯係在一起。
但如今這把“正氣”的劍沾了汙穢,這個勝過大多數人族容貌的少年身上多了一條尾巴。毛發鬆軟雪白的尾巴,白得像聖山上的皚皚白雪,卻遮掩不住它的汙穢之氣。
妖,一個在人族隱藏得很好的妖,藏身在人族到底有什麼目的?
戚城想不出來,他唯一能猜到的是,對方不是金丹修為,卻也很有可能不是元嬰修為。從對方一開始故意示弱的行為來看,這個妖族很可能一直在壓製著自己的修為,沒有正式突破元嬰期。
因為若是對方到了元嬰初期修為,隻是一個小境界的差距,壓根沒必要用這種讓自己也受傷的慘烈方式取勝。畢竟以對方的心智,完全能用彆的方式將他斬殺。
但剛才謝玄景又沒有否認他不是金丹期的事,那對方的修為便很好推斷了。
偽元嬰期,這是介於金丹後期至元嬰初期之間的修為。進入偽元嬰期的修士,雖有元嬰初期的速度,但體內並未修成元嬰,也因此大境界的差距還在那,這大概也是導致對方不敢跟他硬碰硬的原因。
如此一來,對方的行為倒也說得通了,但唯有一點戚城不明白。
進入偽元嬰期並非是什麼好事,違背原本的修煉進度故意壓製修為,通常隻有個彆修士在某些特定的危機時刻才會如此。
比如鬥法途中,亦或者危及生命的追殺。
從一個境界跨入另一個境界,是需要短暫閉關不被人打擾的,那是修士外在防禦最薄弱的時候。所以麵前這個少年又是為何壓製修為呢?從對方的速度來算,他很可能已經進入偽元嬰期有一段時間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在進入岑羲天之前就到了這個境界。
那是不是說明,離天宗有什麼威脅他生命的存在?
如果是這樣……戚城的思維快速轉動,或許他還有逃生的機會。
麵前的男人突然安靜下來,看似已經認命。謝玄景好似沒有看見對方眼裡突然劃過的冷意,他隻是握著劍柄,快速的落下第二劍。
眼前銀光閃過,劍麵倒映出男人略帶震驚的麵容。
“沒砍好。”
突如其來的痛意打亂了男人的思緒。
戚城:“?”
“現在好了。”
直到少年落下第二句話,戚城才反應過來那句“沒砍好”是什麼意思。
這一劍整整齊齊砍下他整個臂膀,位置還是在骨節處,整齊得就好像那隻手臂原本就不存在一般。
忍,隻能忍耐。
雖然妖族消失多年,但他依稀記得邪族的族誌上記載過,妖族的天賦異能都是有條件限製的。越是強大的異能,限製的規則就越多。就好像現在,少年的尾巴禁錮了他的靈力,這種幾乎開掛式的能力,便一定會有更為嚴苛的條件限製。
比如時間……
他在賭,麵前的少年再厲害,不過也隻是個少年而已。
對方那句“跟我想的一樣”的話還在耳邊,事情進展到這一步,若是他還沒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那他也白活了。
這人跟他剛才想的一樣,並不想輕易讓他這般輕鬆的死去。所以他在賭,賭對方還想吊著他一個口氣折磨他。一旦料定了這段,那麼他就有機會逃跑。
畢竟對方壓製著修為,一定是對離天宗的某些人有所忌憚。這個人甚至讓麵前的少年即便在進入岑羲天的前夕,遠離宗門的情況下也不敢輕易晉升元嬰期。僅憑這一點就能確定,這個讓少年忌憚的人,很有可能監視著對方的每一次修為晉升。
隻要確定了這一點,隻要他能拖延時間到少年異能消失時,他就能逃命了。
想到這,他不由暗自嗤笑麵前的少年未免太過年輕。
“還想逃?”
謝玄景突然開口,卻是將對方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撕開。
隻是話落,他卻並不想在意對方的答案。
他見多了這樣的人,不到最後一刻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反殺,愚蠢又愛自作聰明。
少年手中的劍突然落在男人的臉上,劍尖從顴骨移到嘴角,卻並未真的用力。他隻是動作輕慢的比劃著,也不知想做些什麼。
搞什麼?難不成他想劃了我的臉?
戚城突然冒出一個莫名的念頭,隻是這念頭才落下,連他都覺得荒唐。
他一個男修,毀容對他有什麼特彆的意義麼?
完全沒有,甚至還不如砍下他的另一隻手臂有意思。
但顯然麵前的少年不這樣覺得,他一次又一次緩慢的比劃著,每比劃完一次便向一旁輕微移動,即便戚城看不見,也能感覺到少年每比劃一次落下的地方還不一樣,就像是在排列組合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