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冷失蹤了, 隨著那個詭異的深坑一同消失不見。
景元帶回這個消息時,柳素一行人還有幾分恍惚。
“失蹤了?怎麼可能,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那陣法的力量還在啊。”
白芨一句話道出了所有人的困惑, 隻是這個疑惑在接下來的幾日被漸漸打破。
夏侯冷失蹤時間的越長, 那個半懸在半空的陣法對眾人的影響在緩慢消退。不少修士發現, 這幾日他們的心性終於穩定了下來。
唯獨有一人是個例外。
謝南懷。
他的欲望就像一汪幽潭, 落葉漂浮, 起初是風平浪靜。但隨著時間沉澱, 終將慢慢將落葉蠶食沉底。
吞噬、傾占,是他的本能。
那片落葉日日在他麵前晃蕩, 無怪他壓製不住內心的渴望。
他的異樣就連柳素都注意到了。
少年的眼裡多了些她看不明白的東西, 她甚至覺得他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的落在她身上。
柳素焦慮得不行,終於在某個寂靜的夜晚,沒忍住跟白芨傳音,說出了自己心裡的困惑。
【你有沒有覺得這幾日謝玄景怪怪的?】
【?】
白芨一愣。
【沒覺得。】
不還是跟以前一樣, 隻是看著柳素的眼神要比以前更直白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變故的原因,經過此次生死一線, 彆說謝玄景, 白芨覺得就連她自己心境也有些不同。
以前她總覺得萬事順其自然,就算要強求也要徐徐圖之。至於現在……管他娘的,上了再說。
【可能是……】
白芨想了想, 覺得多半謝玄景是壓製不住自己的心思, 想過明路了。
隻是她話還未說完, 柳素已經自顧自的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猜測。
【你說,他不會是被陣法影響得太深了?】
【嗯?】
白芨不明白柳素怎麼扯到了這個上麵。
柳素卻是繼續道:“此次入岑羲天,自小陪謝玄景長大的謝柒身死, 以他現在的心境,被陣法影響得深些也不是沒有可能。要不……”
“你說明日讓景元帶著他一起去搜尋剩下的邪族如何?”
“他去乾嘛?你不是覺得他被陣法影響,不是更應該多休息麼?”
白芨覺得柳素有些怪怪的,以他們兩人之前情投意合的情況看,柳素不是應該很擔心謝玄景的狀況,怎麼還把對方往外趕。
柳素不知白芨心中所想,隻是簡單解釋道:“心病還須心藥醫,當初謝柒是被邪族害死的。若是讓他跟著去,應該能替他打開心結吧。”
原來如此,這便說得通了。
白芨一副“你想得真周到”的表情,心裡卻是念叨著。也不知這陣法帶來的影響到底是好是壞,就連柳素的心思也變了。以前還知道含蓄些,如今就差把“我在擔心謝玄景”直接掛在臉上了。
白芨卻不知道她壓根想錯了。
柳素之所以會操心這麼多,實在是因為她慌啊。
這幾日謝玄景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她,但她一眼掃過去時,對方又很快收回目光,就好像是在……試探?
對!就是在試探!
也不怪柳素多想,這事還要從夏侯冷失蹤說起。
當時景元提過一嘴,他聽見了有人喊夏侯冷少尊。
能被邪族稱為少尊的,還能有誰?
這個消息著實驚了不少人,當時柳素一聽這個便覺得不妙。她之前是刻意隱瞞過夏侯冷身份的,主要是不好解釋。
如今這個消息被景元放在明麵上,她難免心慌。
邪族少尊來岑羲天用意為何,自然有不少人聯係到柳素之前失蹤的事。
抓人而不殺人,還費儘心思帶進岑羲天來?目的究竟為何?為何作為當事人的柳素從未提過?
這事處處透著疑點,多數人是因著柳素的身份不好明問。至於景元和白芨,是出於對她的信任,再加上以她在乾門的輩分,要問自然也是等出了岑羲天由乾門老祖或是掌門問。
至於謝玄景……
謝玄景聰慧,與邪族又有血仇。
柳素其實是有些擔心對方想歪的,主要還是這事不好解釋。以她的身份和能力,其實夏侯冷抓她的原因不難猜,不外乎就是為了尋寶,或是想得到某些與岑羲天相關的消息。
而她既然被抓,夏侯冷就不可能不說出他的目的。自然在謝玄景眼中,她就是半個知情者,知情不說,到底是因為其中有隱情,還是她貪生怕死不敢說?亦或者她想獨吞邪族的東西?
這其中的猜測就很多了。
但無論是哪一個,柳素都不好圓。
她既不能說出秘寶的下落,也不能解釋說我不是把秘寶讓給你了麼?因為這從哪點都說不通……
謝玄景不似乾門,從乾門的角度來說,貪生怕死也好,有些小心思也罷,這是人品問題,可改可教。
但謝玄景不一樣,原書中他清冷無欲,眼裡卻容不得沙子。特彆是在謝柒死後,在對待邪族的問題上,其實是有些偏激決絕的。
她有些擔心以原書中謝玄景的腦回路,會不會想著若是她肯早些透露消息,便不會有今天這事。
畢竟在三觀正直如聖人的謝玄景眼裡,人族安危高於一切。
她不怕謝玄景質疑她的人品,就怕對方因此整出些什麼麻煩事。
而她最討厭的,向來就是麻煩。
柳素的擔心也不是空穴來風,因為這消息才出,她就感覺到謝玄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少年清冷的眸光似一把冷劍,引得人心中發涼。
柳素儘量讓自己的反應與眾人保持一致,麵上還帶著才知曉夏侯冷身份的幾分驚訝之色。
但她這樣的表情落在謝南懷眼裡,卻是讓他神色更冷了幾分。
她在躲他。
接連幾日的猜測終於得到證實,少女避開了他的目光,刻意又慌張。
為什麼?
謝南懷不懂。
隻是恍然間想起了那個叫淩玉說過的話。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是不是忽冷忽熱?”
“她這是喜歡你。”
這幾日讓他困惑的事,好似突然有了答案。但莫名的,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謝南懷說不清自己的感覺,隻是對柳素對他的態度有些煩躁。
他不喜歡,很不喜歡。
自從那天他本能的救了柳素後,少女的關懷就像一陣風,有時清風拂麵,有時又讓人摸不到邊。
他哪裡知道,柳素對他的關懷向來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如今夏侯冷失蹤,雖說對方沒有像原書劇情那樣被謝玄景弄死,但隻要夏侯冷人不在,能得一日安全便是一日。既然暫時用不上謝玄景,她自然沒理由往對方跟前湊。
再加上柳素現下誤會了謝玄景的意思,自然更是想躲著對方走。她主要是還沒想好要是謝玄景一根筋的問起來,她該怎麼圓謊。
兩人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思路八杆子打不著,壓根不在一條線上。
因此,說話間柳素更是下定決心要將謝玄景支開。
“算了,我明天跟景元說說吧。”
能躲一日是一日,等她想到說辭再說。
白芨見柳素愁得不行,也隻能暗自歎一口氣。
完了,這是徹底陷進去了。
第二日,柳素想好說辭去找了景元。
一貫和煦溫和的景元有一瞬愣神,他扯出一絲笑,也沒拆穿柳素的心思。哪怕他不知道為什麼她非要讓謝玄景跟著同去,畢竟清理邪族餘孽這事,暫時是不需要增派人手的。
但他沒有拒絕。
“好。”
景元應道。
他一向不會拒絕柳素的要求,似乎從她進入乾門開始就是如此。
得了想要的答案,柳素神清氣爽,連帶著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還是景元好說話,從來不多問。
背後,景元收回目光,掩下心中異樣去尋謝玄景。
這幾日因著陣法影響變小的緣故,大家雖未放鬆警惕,偶爾卻還是會出去走走。景元找到謝玄景時,對方正在地道外練劍。
少年劍法如遊龍驚鴻,掃起無數落葉。景元不是沒見過離天宗劍法,此時一看,眸中也多了幾絲驚豔之意。
即便是相同的劍法,自謝玄景的手中使出,便多了幾分清冷無欲的風骨。劍,君子也,修真界劍修不少,但風姿氣韻如此的,他卻隻見過謝玄景一個。
“好劍法。”
景元開口。
謝南懷早就注意到景元的到來,他麵色未變,一如往常的戴著那層清冷的麵具。不急不緩的收劍,朝對方點頭致意。
“景師弟。”
“謝師兄。”
兩人寒暄,謝南懷也不拐彎,語氣直白:“可是有事?”
景元處事周到,壓根不需要柳素吩咐,就以自己的名義邀請對方加入搜尋邪族餘孽的小隊。
“雖說邪族少尊沒了蹤影,但誰也說不準岑羲天內還有無其他邪族中人。如今人手不夠,謝師兄可否與我一同前往?”
景元看似理由充分,但稍一深想就知道站不住腳。
真需要他幫忙,也等不到今日。
麵前的人眸光坦蕩,那雙故作淡然的眸子裡,刻滿了“我在說真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