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南懷知道,對方在撒謊。
他看過太多人撒謊,當一個人越是想讓另一個信什麼,便越會想用眼神證明些什麼。
謝南懷沒有直接回答去還是不去,他話音一轉,問了個有些怪異的問題。
“是你的意思?”
景元一愣,直直迎上謝玄景的目光。
“是,我的意思。”
“景師侄,這事就拜托你了。唉,我與謝柒也算舊識,謝玄景又是我舊主 ,在岑羲天也對我頗為照顧,我實在不忍看他被陣法所擾,這幾日你就帶他多出去轉轉。要是能抓幾個邪族解去他心中煩擾,那便再好不過了。”
柳素的話猶然在耳,景元知曉這些話不好當麵對謝玄景說,隻能把責任擔在自己身上。
他麵色溫和,誠意邀請:“謝師兄可有空?”
“好。”
謝南懷沒有拒絕。
他實在有些好奇,景元為什麼會撒謊也要帶上他。
謝南懷的困惑,是在終於尋到一個邪族的漏網之魚時才解開的。
明明先抓著那邪族的是景元,對方卻客氣得很,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師兄,你劍氣淩然正氣,這邪族不若由你親自處理?”
謝南懷要是現在還看不出景元的目的,他也算是白活了。
區區一個邪族,在場之人誰不能殺,偏偏非得讓他出手。
讓他誅殺邪族,用意為何?謝南懷很難不把這事和柳素聯想在一起,人族修煉有心魔一說,謝柒身死不久,在柳素看來他自然跟邪族有血海深仇。再加上景元平日本就跟柳素走得近,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謝南懷手中劍起劍落,眼底有一絲連他都未察覺的笑意。
“多謝。”
他收劍,好似在謝景元把誅殺邪族的機會讓給他。
景元禮貌一笑,鬆了口氣。
這也算完成師姑的囑托了吧?
……
謝玄景跟著景元去搜尋邪族餘孽去了,白芨帶著人去探深坑的情況。地道裡隻餘下一部分傷員,柳素落得清閒,尋了個地方曬太陽。
太陽暖烘烘的照在身上,柳素偷得浮生半日閒,腦子裡卻沒閒著。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她的鹹魚生活壓根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以現在的情況,等她以後回了乾門,多半也是沒辦法清閒的。
少女的眉間帶了幾分愁意,穿書這麼久,雖說日子比上輩子好過多了,但時不時命懸一線的生活,刺激得跟過山車似的,竟讓她一時不知分不清上輩子好,還是如今好。
照這麼發展下去,她不會跟上輩子一樣過勞死吧?
柳素悲涼的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吐槽。
耳邊果然響起了打工人懼怕的聲音。
“柳師姑,你空不空?”
多麼熟悉的開場白,自從這幾日危機解除。時不時就有人帶著東西讓她幫忙算卦,柳素見怪不怪,露出社畜微笑。
“有什麼事麼?”
來人說明來意,她熟練拒絕。
“我對相法道也不是很精通,不過見你眉目清明,修仙之途雖有波折,但若保持本心,日後成就必不會低。”
柳素說出官方拒絕模板。
那修士果然眉開眼笑:“師姑此話當真?”
柳素微笑臉。
那修士得了肯定,頓時喜不自勝,感謝的話一句接一句。又遞出手上的東西,說著要拿東西孝敬柳素的話。
柳素自然婉拒。
那修士見柳素是真心不收禮,也隻能一臉感激的道了句“那就不打擾師姑休息了”。
離開時嘴裡還念叨著柳師姑算得真準。
可不得準嘛,這種通用模板,一套一個準。就跟現代喜歡算感情順不順的,財運旺不旺的一樣。感情順誰還算?財運旺誰還多此一舉?
能去算的,多半是對現狀不滿意,或是遇到了困惑。算命的掐指一忽悠,美好的祝福裡再根據算卦人的表情,加幾句合乎符合情況的話,就這麼一套,十個裡麵九個也準了。
正如剛才那來問卦的弟子一樣,這修仙之途,誰還遇不見幾個坎坷?
既然來問坎坷,自然就希望日後順遂。柳素也不把話說死,隻說個“保持本心”的前提,即便以後對方倒黴不順遂,也有理由推脫。
這就叫說話的藝術。
柳素應付完幾個陸陸續續來問卦的修士,直到耳邊再次響起陌生的說話聲,終於有了幾分不耐。
“……”還沒完了?
她睜眼,對上的卻是一雙有些羞澀慌亂的眸子。
“師,柳師姐……”
師姐?
柳素聽多了彆人叫她師姑,咋一下被人叫師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是?”
“金刀門,蘇言。”
說話的男修似乎很害羞,那雙眸子跟小鹿似的,慌亂裡又帶著熠熠星光,看得柳素還有些不好意思。
柳素沒見過這麼害羞的人,連帶著聲音都被帶著多了一絲柔意。
“這位師弟可是有事?”
那叫蘇言的男修一聽柳素喊他師弟,雪白的耳朵瞬時紅到了耳根。
“我,我……”他結結巴巴,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個,送給師姐。”
柳素頭頂好似有驚雷劈過,看著麵前那弟子手中紅色的繩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被表!白!了!
柳素活了上下兩輩子,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她見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但她……她不會搞啊,這事咋整?
麵前的男修說完這句話,臉紅得要滴血似的。柳素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時結結巴巴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慌得左右張望,也是這一望,瞧見了帶隊歸來的白芨。
“!!!”救星啊!
隻是她眉眼才帶了幾分喜色,那男修似乎注意到有人過來,心一慌就將手中繩結硬塞到柳素手中,跑了。
眼裡喜色還未來得及退散的柳素:“???”
“小柳……”正好看見柳素揮手打招呼的白芨。
“!!!”
白芨吃驚的不是有人跟柳素表白,相反,會有人喜歡柳素她一點都不奇怪。她吃驚的是……
“景,景元,你,們回來了?”
白芨的目光略過柳素,落在了柳素身後的兩人身上。
趕早不如趕巧,白芨沒想到會恰好遇見景元和謝玄景。
特彆是謝玄景!白芨嘴上在跟景元打招呼,卻是被謝玄景的目光弄得一怔 。
艸!
這謝玄景不會真像柳素所說還在受陣法的影響吧,表情看起來好可怕。
景元?
那是不是說明……謝玄景也在這?
柳素順著白芨的目光回頭,果然瞧見了謝玄景。
“……”
看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柳素轉身尬笑:“景師侄,謝師侄。”
她的表情落謝南懷眼裡,自然成了另一番意思。
少女的尷尬尤似心虛。
謝南懷掃過柳素手中的繩結,今日因斬殺邪族帶來的愉悅頓時蕩然無存。
他的聲線帶著一絲無人察覺的怪異:“柳師姑。”
就算謝南懷不甚懂男女情愛,也知道紅色的結緣繩,本是修真界男女傳遞心意的物什 ,她今早還特地讓景元帶他緩解心中鬱結,現下又收了彆人的結緣繩。
少女的心思忽冷忽熱,比之前幾日的琢磨不透還要怪異,激起了謝南懷深埋在骨子裡的暴虐情緒。
柳素隻覺手心處突然刮過一道風,手中繩結一顫。
她垂目看去,紅色繩結落在地上,沾了灰,還沒等她去撿,眼前便多了一隻白淨的手。
“臟了。”
謝南懷將手中繩結遞出,還未等柳素的手靠近,又突然收了回去。
“剛才飛了隻蟲在上麵。”謝南懷指了指地上被劍氣一分為二的昆蟲屍體,一臉正色讓人瞧不出異樣,嘴上又道:“毀了師姑的紅繩,不若……”
“我日後賠師姑一個一模一樣的,這個壞的……”謝南懷眸中帶了幾分歉意:“等出了岑羲天,我再比著去尋。”
柳素就這樣看著謝玄景將紅繩放入袖中,甚至沒來得及插話。
不對勁,很不對勁。
這表白心意的結緣繩,也是能隨便賠的麼?
柳素突然覺得,這幾日是不是她誤會了什麼?
全場瘋狂吃瓜的白芨:這蹩腳的借口,大型吃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