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肅王(1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8541 字 5個月前

“肅王身為本朝唯一一位異姓王,把控朝野多年、擁兵自重,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入東宮那夜,母後啞忍的叮囑猶在耳畔,字字切齒。

趙嫣曾設想過多次,唯獨不曾想到令朝野上下談之色變,令母後切齒痛恨的肅王聞人藺……竟會是這樣一個看似朗月入懷,俊美得世無其二的年輕人。

男人迤迤然而來,墨發濃密,身量頎長挺拔。

雪霽後淡薄的陽光自宮樓灑入,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趙嫣便站在這片影翳中,眼睜睜看著他止步麵前。

“又見麵了,太子。”

男人微微欠身,暗色披風撩動,朱紅官袍襯著他冷白如玉的膚色,一如宮門下那抔覆著鮮血的雪。

他姿態優雅從容,仿佛方才不是在宮門下處決了名大臣,而是偶然信步至此。

趙嫣莫名透不過氣來,不用照鏡子,也知曉自己此時的臉色並不好看。

“孤是否……又打擾閣下雅興了?”

她為自己先前的以貌取人而懊悔,一句話說得喑啞無比。

聞人藺聞之一笑,仿若春風化雪:“太子說笑了。禦史中丞劉忠聽信妖言,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本王不過是奉陛下聖命,使其永遠閉嘴罷了,擔不起‘雅興’二字。”

他將“劉忠”二字咬得極輕,落在趙嫣耳中卻無異於驚雷。

前幾日還在禦前拱火的雍王黨羽,五品大員,今日已成了聞人藺腳下的一具屍首。

趙嫣本該幸災樂禍,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聞人藺看她的眼神與那句屍首並無區彆,一樣的從容不迫,一樣的平靜涼薄。

她知曉自己不該多言,可心中震懼久不能平息。

若是阿兄在此,縱使軟弱,也不會袖手旁觀——

那個傻子,可是出了名的愛管閒事。

“宮門非刑場,何須在此處決。”她呼吸顫抖道。

聞人藺輕聲道:“非此,不能震懾群臣。”

趙嫣無言。

借刀殺人,今日殺的是政敵,明日便可能是東宮,刀子落在誰身上都有可能。

此人城府極深,不宜久留。

趙嫣忽的以袖掩唇,扭頭咳喘起來,微涼的指尖順勢攥住流螢的腕子。

流螢不著痕跡地回握,會意道:“殿下大病初愈,萬不可再著涼受驚,還請先上馬車休憩。”

小太子連忙頷首,臉白得與身後積雪無異,好像隨時會氣短暈厥。

聞人藺長眉微挑,有些意外。

先前在暖閣,這少年尚是一副從容自得的模樣向前攀談,仿若轉性,怎麼這會又嚇成這樣?

“是本王疏忽,驚擾了太子殿下,實是罪過。”

聞人藺嘴上說著“罪過”,可那張欠揍的俊臉上卻是一點愧疚也無,甚至笑意更深了幾分,“不過觀太子反應,難道是第一日知曉我非良善?”

這話彆有深意,趙嫣心中突突一跳。

她掐緊指尖,努力扯了扯嘴角:“肅王行事,孤見再多次也難以消受。”

聞人藺眸中囚著她小小的身影,波瀾不驚,卻也深不可測。

“太子仁德。”

他表示認可,抬手示意身後隨從,“還不快清理乾淨。”

屍體被拖走,雪地上留下一行拖曳的暗紅,觸目驚心。

“孤身體不適,便不奉陪了。”

啞聲說罷,趙嫣垂眸避開聞人藺的視線,搭著流螢的小臂朝馬車行去。

若非頂著“病弱太子”的身份,她恨不能三步並作一步逃離此處,離那道貌岸然的瘋犬越遠越好。

禁衛的動作很快,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長慶門下已收拾得乾乾淨淨,一點血色也未曾留下。

踏過濕漉漉潑過水的地磚,趙嫣總覺得空氣中還浮動著淡淡的血腥氣,令人反胃。她僵著脊背,短短十丈遠的距離,仿若走了一個甲子。

直到上了馬車,放下車帷,她這才活過來般,卸下偽裝靠在車壁上長鬆了一口氣。

鬆開緊攥的五指,四個深刻的指甲印橫亙掌心,微微泛白。

“速回東宮,快。”

流螢低聲吩咐隨行侍衛,又沏了一杯熱茶塞入麵色瑩白的趙嫣手中,凝重道,“殿下見過肅王?”

馬車搖晃,茶水灑出來些許。

趙嫣將熱茶一飲而儘,直至腹中暖意升騰,漫進僵冷的四肢。

她抿了抿沾染水光的唇,扶額道:“那日暖閣避雪,我見到的人便是他。”

這回輪到流螢震驚:“那殿下可曾……”

“彆急著審我。”

趙嫣拿出秋後算賬的架勢,反守為攻道,“我倒想問,你們為何不告訴我?”

“告訴……什麼?”流螢被問得一愣一愣的。

“臉。”

趙嫣道,“你們始終不曾提醒,聞人藺生著這樣一張表裡不一的臉。”

害得她以為肅王是何等麵目猙獰之輩,以至於暖閣中未曾認出此人,險些釀成大禍。

流螢怔然,好像確然如此。

提及肅王,人們第一想起的總是他那狠辣無常的手段,以至於忽略了他其實生著一副極具欺騙性的好皮相。

“是奴婢的疏忽,願領責罰。”流螢起身跪拜,低頭認錯。

一看流螢恨不能以死謝罪的模樣,趙嫣頓時沒了脾氣。

到底是服侍趙衍多年的人,脾性也和他一般古板無趣。

“罷了罷了,繃著臉作甚?沒人要罰你。”

趙嫣柔和了語氣,撫著心口道,“好在我隨機應變,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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