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貼貼(2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7458 字 6個月前

左相李恪行身著燕居服立於簷下,似是預知到了什麼,蒼沉的麵容蒙著一層黯淡的哀光。

“是。”

周及立於老師身後一步,青衫下尤見骨形,答道,“學生走訪了與師弟有交集的儒生,得知有些同窗曾抄錄過師弟答複臨江先生的賦論,尋來一閱,大約能推演出他生前所做之事。昨日學生又拜謁了沈伯父,已證實猜測。”

說著,他從袖中摸出一份文章,恭敬遞給李恪行。

李恪行接過那份文章,迎著餘光展開,細細起來。

越看,他的麵色越凝重,問道:“挽瀾,你如何看這份文章?”

周及道:“旁征博引,直切要害,乃百年第一震耳之言,當無愧於老師之教誨。”

“你讚同他的政論?”

“非也。雖不同道,然君子和而不同,師弟知其不可而為之②,嘔血成文,拆骨鋪路,學生對他唯有敬意。”

李恪行讚許頷首。

他的這雙得意門生,一個明明出身官宦,卻養出了一顆乾淨為民的赤子之心;一個即便不認可同門政論,依然願以最大的敬意回饋對手。

這才是君子之風,才是他李門下最耀眼的一雙無垢明珠啊!

“惜哉,痛哉!驚鳴才十八歲啊!”

李恪行仰天長歎,眼角隱隱淚意,許久方搖首道,“他太年輕,將朝局國事想得過於簡單,也怪老夫隻教會了他文章道理,卻未教他如何明哲保身……大刀闊斧,而剛者易折;木秀於林,則風必摧之。挽瀾,你要引以為戒,慎行之。”

“學生謹記。”

李恪行又看了看手中那份謄寫的文章,有讚許,亦有惋惜,悲愴之下竟難以站穩身形。周及忙上前一步,雙手托住李恪行的臂彎。

他道:“請老師珍重身體。”

李恪行擺了擺手,將沈驚鳴的遺作仔細收好,踉蹌回到屋中,長歎著坐下。

“今日老夫喚你來,還有一件正事要交代。”

“老師請說,學生躬聽。”

“八月十一開設經筵,聖上命老夫主持。你也知曉,本朝經筵一為君臣商討國策,一為遴選有才之人委以重任,這是個好機會。”

李恪行接過周及親手沏的茶盞,端肅道,“洛州暴-亂不斷,國庫疲敝,《開源策》不能再等下去了。經筵上《周禮》一課,便交由你去講,務必好好講。”

這些年來,李恪行一直在思索如何堵上國庫的大窟窿。

隻是他本身為洛陽士族一脈,自然不肯在自己頭上動刀,想法比那群少年的更溫和,也更保守。不能節流,便隻能開源,以求緩大玄沉屙之一毛。

周及明白老師的意思。恩師年紀已大,致仕之前總得尋個接班人替他,亦是替洛陽士族於朝堂發言。

“還有一件私事。”

李恪行潤了潤嗓,正色的麵容緩和了些,“你年紀不小了,你父數次托信於老夫,詢問朝中有無門當戶對、品性賢淑的女子與你登對。老夫覺得,這事還得看你的意思……挽瀾,你回京這麼久,可有遇見什麼心儀的女子?”

周及微怔,腦中閃過一張張模糊的臉龐。

李恪行觀察著他的沉默與遲疑,慈祥勉勵道,“隻管說來,老夫替你做主。”

周及垂首,片刻,清冽道:“學生唯願與文墨為友,並無心儀之人。”

“你……”

這個得意門生什麼都好,唯獨在人情世故上稍有遲鈍,隻怕等他自個兒意識到何為“心儀”時,已經晚了。

李恪行看著周及,半晌“哎”地長歎一聲。

“都是百年難遇的奇才,你們一個個的,總該留個後啊。”

……

自趙嫣生辰宴遇險,東宮許久未起波瀾。

風雨隨著雍王的畏罪自戕戛然而止,歲月靜好,平和得仿若一場夢。

趙嫣渾噩且平淡地穿梭於崇文殿和東宮之間,忽然開始懷疑自己還留在東宮的意義。她還未想明白,最後這場博弈為何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八月初,趙嫣受詔前去太極殿回稟旁聽經筵事宜,卻驚聞洛州發生暴-亂,起義的災民攻占了大小十三個縣。

皇帝將百裡加急的奏折重重置於案上,雖未有一句怒言,卻駭得殿中大臣與內侍齊刷刷下跪。

趙嫣也跟著跪下,聽父皇來回踱步,開口道:“太子先退下,經筵照舊例即可。”

“兒臣領命。”

趙嫣叩首起身,退出大殿時聽父皇道,“肅王呢?去將肅王給朕請來!”

趙嫣已有好幾天沒見著聞人藺了,他並未在鶴歸閣,雪奴也交給了內侍照看。

趙嫣出不了宮,也不知他是否回了肅王府。

又是一月之初,趙嫣擔心他毒發了沒解藥,會否有性命之憂……

她胡思亂想,太過入神,全然不察迎麵撞上一人。

趙嫣下意識踉蹌一步,就見一雙大手扶了她一把,低低道:“想什麼呢?”

暗色的衣襟,趙嫣嗅到了熟悉的清冷霜雪香。

她詫異抬首,看著聞人藺似笑非笑的冷白麵容,一時不知是該放心,還是擔心。

奇怪,神光真人不是已經死了嗎?

上次的藥丸亦已用完,為何聞人藺身上還有這股丹藥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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