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酒意 櫻桃酥山。(修)……(1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8695 字 3個月前

流螢見到趙嫣手邊的空酒盞,愣了一下。

她俯下身,不動聲色地將琉璃酒盞喚走,低聲問:“殿下飲了鹿血酒?”

趙嫣點了點頭:“看顏色,以為是葡萄酒。”

她不確定鹿血酒對女人有無效用,但她自飲下那一杯後,的確有股子熱意從腹腔燒上臉頰,上頭得很。

更尷尬的是,趙嫣總覺得身旁有道視線時不時掃來,令人難以忽視。

她索性抬起左手撐著臉頰,借此姿勢稍稍側身避開,夾了幾樣小菜,慢慢吃著,試圖壓下那股子翻湧的酒意。

然收效甚微,她吃了幾口就停了箸。

“殿下身體特殊,方才又服過張太醫開的藥,恐與鹿血藥性相衝。”

流螢遞給趙嫣一杯漱口的香茗,委婉道,“可要請張太醫來為殿下瞧瞧?”

這幾日開設經筵,趙嫣每日都要與大量文人士子打交道,為了方便起見,張煦就將原先的改嗓湯藥換成了藥丸,由原先的晨起一次換成早晚各一次。

這改嗓藥本就性燥,鹿血亦大補,難怪才喝一杯就暈乎乎熱得慌。

“不是什麼大事。”

趙嫣並不想勞師動眾,隻按了按略脹的太陽穴道,“宴上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醒醒酒便好。”

說著,趙嫣朝帝後所坐的方向行了一禮,便悄悄起身離席。

身後,聞人藺的目光追隨她離去,若有所思地頓了杯盞。

出了紫雲閣,清涼的夜風拂麵而來,吹散些許燥熱。

圓月高懸,空氣中浮動著桂子的清香。趙嫣深深吐息,沿著側廊走了幾丈,就見前方紅漆柱旁立著一人。

周及還穿著講課時的緋色文官官服,仰首望著宮簷上的皎潔的月光,渾然不覺肩頭落滿了碎金般的桂花。

聽到腳步聲,他淡然回神,不卑不亢地朝著趙嫣躬身行禮:“太子殿下。”

趙嫣頷首回禮,同他打了個招呼。

“如此皓月,的確不應錯過,周侍講好雅興。”

周及的目光自趙嫣酡紅的麵頰掠過,垂眸道:“殿下謬讚。”

趙嫣心裡清楚,周及素來識人困難,這等需與朝臣寒暄客套的宮宴對他來說無異於折磨,定是出來躲清靜的。

這遲鈍淡漠的模樣,倒與經筵講課時判若兩人。

提及今日經筵,趙嫣有幾句話憋了一下午,想想還是得說出來。

她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站著,開口道:“周侍講今日的課講得絕妙,‘開源’之論也有點意思。”

周及疑惑地看過來。

趙嫣見他如此神情,不禁揚唇:“但孤並不全然苟同。”

周及對待學識政論極為認真,當即凝目,謙遜道:“願聞殿下賜教。”

“你與左相大人主張開源,鼓勵耕種,繅絲織綢,力求擴大收益以充盈國庫。這本該是好的想法,可你們有無想過,這個‘源頭’或許從根本上就是壞的。”

“殿下此言何意?”

“糧肉盈倉者,非力田農戶;遍身羅綺者,非養蠶之人。”

趙嫣笑了聲,徐徐問,“‘開源’掙來的銀兩養著的是誰?會是辛苦耕作的百姓嗎?”

她的嗓音低且柔,帶著少年特有的微啞,卻無端有種擲地有聲的力度。

周及麵色始終平靜,清朗道:“臣明白殿下的疑慮。然當下局勢危如累卵,任何一次動亂都有可能帶來滅頂之災,大玄經不起內鬥了。”

所以他和老師的想法一樣,在儘量不觸及掌權者利益的前提下,尋找‘開源’之法。

月華泠泠如霜,照在周及身上,與他氣質極為吻合。

趙嫣並不打算與周挽瀾爭輸贏,即便辯論,也始終拿捏著君臣間應有的分寸。

她隻是想起了趙衍寫給繼任太子絕筆遺書上的那句“但求承吾未完成之誌,推吾未施行之法,挽大廈之將傾”,想起了那份卷軸上雖傻而勇的新政內容,忽然想為趙衍說點什麼……

趙嫣懷藏秘密,不能在經筵上出風頭。她隻能像眼下這般,借著酒意對著一個信得過的端方君子,將趙衍無法宣之於口的那些話一一道來。

“揚湯止沸,終歸是與士族治天下,而非與百姓治天下。”

趙嫣點到為止,換了溫吞的語氣,“孤有點醉了。如有失言,還請周侍講彆介懷。”

說罷點頭作彆,繼續沿著曲折的回廊信步而行。

周及拱手恭送,望著腳下的長影,久久凝思。

大概方才和周及辯得太認真了,驟一鬆懈,才發覺那股酒熱更甚,飄飄然若踩在雲端。

她以手背貼了貼緋紅的臉頰,吹著風穿過長廊,轉過拐角,險些撞上等候在此的某人。

看到眼前熟悉的衣料,趙嫣心中咯噔一聲。

還未來得及後退,她就覺腕上一緊,繼而被拉入了一旁的偏殿中。

門吱呀一聲在耳畔關上,帶起的風撩動趙嫣耳後的垂發,使她不得不眨了眨眼睫。

宮人都在前麵的紫雲閣伺候,偏殿空無一人,黑燈瞎火。

暖光透過門縫,在聞人藺眼中投下窄窄的一線橙紅,洇入深不見底的眼波。

“殿下?”流螢被關在外頭,擔心地叩了叩門。

趙嫣忙道:“我沒事,就在此處歇會。”

聞人藺仍維持著手掌抵門的姿勢,俯身垂首看她,含著淺笑道:“殿下在躲本王。”

趙嫣驀地心虛,貼著門扉道:“哪有?”

“那為何殿下一見本王就跑。莫非是本王有什麼地方,對殿下操勞得不夠儘心嗎?”

“操勞”二字,他咬得格外輕沉,帶著悠然逼問的意味。

“沒有的事。”趙嫣甕聲道。

聞人藺半垂眼簾,慢悠悠道:“都好幾天了,也不去鶴歸閣……看看雪奴。”

“……”

趙嫣抿了抿唇,按著額角道,“下次,下次一定。”

聞人藺望著她酡紅的臉頰,和因酒意而略微急促的呼吸,了然道:“飲鹿血酒了?”

趙嫣誠實地點了點頭:“那酒是烈的,我現在有點暈,還有點熱……”

她頓了頓,嗅著聞人藺身上淺淡的木香,腦袋一下子變得亂七八糟的,隻好無奈道:“要不,你還是離我遠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