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兜著 萬事有本王……(1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7953 字 3個月前

殿中人神色各異,啞然行禮。

聞人藺撩袍坐下,理了理一絲不苟的寬袍,方含笑瞥向趙嫣道:“殿下,該讓他們開講了。”

他不是說“對酸儒舌戰並無興致”麼?怎麼今日倒來旁聽了?

趙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神端坐身子,頷首示意台諫官道:“陳台丞,開始吧。”

“是,是。”主講的禦史台中丞陳倫略有緊張地翻開講義。

不冷不燥的秋風潛入殿中,吹動書頁嘩嘩作響,陳倫不得不以鎮尺壓平講義,方清了清嗓開講。

陳倫今日講的乃為《朝綱紀要》,裡麵有提到一句:“祖宗舊法不可變也。若人皆恪守,則朝綱整肅,無亂臣僭越。”

自去年底,依附雍王府的前任禦史中丞劉忠因出言誹謗東宮、妄議遷都之事被聞人藺處死,李左相便提拔陳倫補了禦史台中丞的空缺。故而他今日所講,也是左相李恪行那派人的“守舊”之論。

本來這也沒什麼,經筵本就是政論與經史融合的戲台。

可偏偏今日殿中旁聽的是肅王聞人藺,大玄第一權傾朝野的“僭越之臣”,一時間門不少人皆垂下目光,神情有些微妙。

趙嫣悄悄以眼角餘光瞥了聞人藺一眼。他依舊屈指抵著額角倚坐,晏然自若,看不出什麼情緒。

直到陳倫翻了一頁,打算繼續往下講時,聞人藺搭在膝上的指節叩了叩,終於開了尊口。

“陳台丞所言之法,是為誰效勞?”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卻令陳倫無端背脊生寒,當即慎重應答:“自是為君臣百姓。”

聞人藺唇線一動,悠然抬眼道:“夏衣不禦冬寒,前人的禮法也未必適應如今之人。既如此,為何法不隨人變?”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雖然經筵之上,旁聽者有權隨時提出疑問,然肅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天子身邊最鋒利的一把刀。他開口詢問祖宗禮法的合理性,意義大不相同。

這是陛下的意思嗎?畢竟今上求仙問道,所舉亦不在禮法之內。

一個月前摘星觀坍塌,老禦史何頤彈劾妖道亂世、工部貪墨,就被陛下當庭杖責,全然不顧禮法人情……

一時間門講課的陳倫如置熱鍋之上,生怕答錯一句,也落得個杖責受罰的下場。

“法最初之目的,為規訓人向善。隻要人人恪守禮法,便可一直向善,何須變也?”

“一直向善?去年蜀川之亂,兵臨城下,你們的祖宗禮法可能救國?”

“這……”陳倫臉色漲紅,一時語塞。

聞人藺極輕嗤笑:“經筵之上,彆總講些故步自封、執而不化的東西。”

殿中眾人目光相接,一時拿不準聞人藺此言深意。

另側的柳白微亦是驚訝,悄悄歪著身子同趙嫣耳語道:“他怎的突然和左相的人嗆上了?雖然很解氣……”

話音剛落,就見聞人藺的目光掃視過來,淡淡道:“潁川小王孫交頭接耳,坐姿失儀,史官記上。”

一旁立侍的史官立即奮筆疾書,於冊中記錄“八月十六申時三刻,潁川小王孫於經筵上坐姿失儀”一句。

柳白微敢怒不敢言,憤憤然坐直。

趙嫣哭笑不得,視線與聞人藺幽深的目光相觸,一時心潮疊湧。

她知道聞人藺為何說這些,也知道他是在替誰開口。

今日經筵課畢,眾臣無甚心情交談評賞,早早就散了。

崇文殿中很快隻剩下趙嫣和聞人藺在,如同往常授課那般,安靜平和。

他一直沒走,垂眸倚坐,品著掌中那盞清茶。

趙嫣想了想,起身行至他身邊坐下,輕輕道了句:“多謝太傅。”

聞人藺執著茶盞,睨過眼不動聲色道:“謝本王什麼。”

“太傅質問李相的人不懂變通,實則是在為東宮新政撐腰。”

趙嫣挪了挪膝頭,傾身道,“那晚在紫雲閣外,我替兄長質疑周挽瀾的‘開源策’太過守舊,並非真正的惠民之策,你聽到了對嗎?”

聞人藺頷首:“殿下不算太笨。”

“我本來就不笨。”

趙嫣抿唇小聲駁了句,又忍不住問,“太傅說這些,不怕朝臣多想嗎?”

“他們愛想,不妨隨他們瞎琢磨去。”

聞人藺摩挲著杯沿,徐徐道,“以後殿下想說什麼就對他們說什麼,不必顧忌。”

趙嫣眼眸一亮,笑道:“真的?”

聞人藺端詳著她,聲音散漫低沉:“萬事有本王給殿下兜著。”

微涼的秋風潛入窗扇,撩動趙嫣耳後垂發輕舞,黏了一縷在她因怔愣而微張的唇上。

自回宮以來,所有人都在警戒她謹言慎行、這不能做那不該做,聞人藺是唯一一個讓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的人。

她無暇去辨彆此言真假,隻知那一瞬,思緒的確如潮汐湧動,溫柔地漱過心間門。

若說周及是約束,教她克己複禮、肩負責任。則聞人藺是放縱,教她如何變強、如何保護自己。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隻有在聞人藺麵前才會流露出屬於“趙嫣”的一麵。

或許,風天生就是不甘約束的。

聞人藺放下杯盞,順手撚下她唇上的那縷耳發,問:“肚子餓不餓?”

男人的指腹一觸即分,沒有半分越界。

趙嫣誠實地點點頭。經筵上一坐就是兩個時辰,除了茶水外什麼吃食都沒有,她的確腹中空空。

聞人藺示意殿外立侍的太監,道:“時辰尚早,去後殿吃些東西果腹。”

“吃什麼?”趙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