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103章 問審 “彆怕,朝前走……(1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13630 字 5個月前

上元節,燃燈三日。

宮中鼇山燈拔地而起,彩光流轉,徹夜不息,仿若置身琉璃仙境。

然而如此熱鬨的燈火,宮門下卻靜得不聞半點人語,成群結隊路過的文武大臣,臉上都像是凝著一層沉重的假麵,在搖晃的燈影下顯得模糊難辨。

兩個掃雪的小黃門退避一旁,待大人們都走遠了,其中一個以手肘捅了捅另一個,小聲問道:“噯,今天是有什麼大朝會嗎?為何諸位大人們放著上元節不休息,都著官袍入宮來了?”

“你還不知道?母雞打鳴報曉,要整肅禮法了。”

“原是為這事。要我說,一個女子如何能和天抗衡?吵了這麼久,多半還是個殺雞儆猴的結果,可惜了……”

“噓!不要命了,這也是咱們能定論的?”

另一小太監忙低聲喝止,兩人打了個寒顫,低頭走遠了。

黎明將至,寒氣透骨。

朝露殿,燭火搖曳,一簇簇倒映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

趙嫣散發披衣坐在榻上,下垂的眼瞼帶著些許將醒未醒的困倦,揚著腦袋,任由聞人藺將溫熱的帕子敷在她臉上,從臉頰到眉眼一點點擦拭著。

“殿下今日,想穿什麼樣式的衣裳?”

聞人藺,語氣平常得仿佛她不是去趕赴朝堂受審定罪,而是出門遊玩賞燈。

趙嫣思忖片刻,很快拿定主意:“穿裙子,要鮮麗些。”

聞人藺抬眸,有些意外。

趙嫣迎著他的目光,綻開笑來:“那群禮教派將我描述得像是嗜血如饑的妖魔般,我偏要用自己本來的樣子麵對他們,以女子的身份。”

聞人藺想起前不久趙嫣就說過,她想做回真正的自己,穿想穿的衣裙,做想做的事。

雖然他並不大願意小殿下明麗精致的女兒貌被眾人觀摩,但隻要想想那時老頑固們震愕的嘴臉,心中倒也升起幾分痛快。

聞人藺起身,吩咐候在殿外的蔡田:“去鶴歸閣,將裡間矮櫃中那隻箱篋取來。”

趙嫣梳洗畢,就見蔡田按照吩咐將箱子送來了。

打開一瞧,裡頭是整齊的一套織霞紅羅裙,配雪色貂裘,珠玉釵飾一應俱全,映得滿室增色不少。

趙嫣抬指撫過那如嬰兒肌膚般細滑的麵料,彎著眼睛看聞人藺:“你怎麼還在鶴歸閣中藏了女子的衣裙啊?”

蔡田聽了,心中暗答:這還隻是其中一套呢。

王爺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愛搜羅這些女孩子家的物件,見到合適的、漂亮的,抬手一指就買了回來,置於府中、閣中,偶爾他會坐在椅中看上兩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聞人藺抬手放下了紗簾,慢悠悠走過去道:“試試可否合身。”

蔡田很識趣地退了出去,掩上門扇。

被幽禁的這半個多月,趙嫣一直是以男裝示人,今日徹底鬆下束胸的綢帶,換上女子的衣裙,悵惘之餘又覺一身輕鬆。

鏡中的少女不施粉黛,一襲鮮妍的織霞羅裙,擁著無瑕的雪貂裘衣,望之如月中聚雪,矜貴無雙。

聞人藺俯身,隔著裙裾將手覆在她淤青未散的膝蓋,聲音很輕:“能走嗎?”

趙嫣點了點頭:“能的。你每天盯著上藥,早就不大疼了。”

為了印證自己的話,她特地起身,在鏡前來回走了幾步,鮮麗的裙擺隨之擺動如漣漪。

庭中殘雪脆硬,兩隊齊整候著的禁衛已等候階前,趙嫣朝殿門處走了幾步,又頓住。

聞人藺一直陪伴在側,也隨之停下,低醇道:“還有什麼沒安排妥當?”

趙嫣吸了吸鼻子,忽的轉身撲入聞人藺懷中。

臉頰貼著他的胸膛,雙臂緊緊地擁住他的腰肢,說了一個字:“你。”

——還有你,放心不下。

聞人藺垂目,嘴角有了些許淺淡的弧度。

他伸手扶正趙嫣髻上的一支珍珠步搖,聲音平和而有力:“殿下曾許諾本王一場花燈,可還記得。”

趙嫣愣了愣,輕輕點頭。

“辯完了,記得踐諾。”

聞人藺說得輕描淡寫,好似她隻是出門談心散步,不久就能歸來。

趙嫣心中安然更甚,抬首明媚笑道:“好。”

天邊一線微白,仿若蒙著一層將明未明的寒紗。

禁衛在前方開道,聞人藺負手“押送”趙嫣,行至宮門下,他望著仍懸在門邊示眾的那顆首級,眸色沉了沉。

“殿下低一低頭。”他忽而出聲。

趙嫣疑惑,依言照做。

雖低頭看著地麵,但眼角餘光還是瞥見門上似乎釘了一柄刀,掛著個什麼物件。

過了宮門,聞人藺才讓她抬起頭來。

見到宮道旁站著的數人,趙嫣怔了怔神。

流螢扶著魏皇後佇立在前,其後是柳白微、霍蓁蓁和趙媗,甚至還有手臂打著繃帶、拄拐而立的裴颯。黎明晦暗,他們手中的提燈卻暖亮無比。

“殿下手腕傷了嗎?他們沒對你嚴酷刑罰吧?”

柳白微沒忍住上前,咬牙切齒地剜了聞人藺一眼。

“我沒事,多虧了肅王暗中照料。”

趙嫣掃視或擔憂或凜然的親友一眼,鼻根一陣酸熱,“你們怎麼來了。”

柳白微道:“殿下忘了,我與裴世子都是能上殿之人,自然要陪殿下一起。”

魏皇後看著明顯清減了不少的女兒,眼中血絲密布,但聲音依舊清冷鎮定:“不管情形如何,想法子拖一拖時間。”

“我知道。”

趙嫣頷首,嫣然笑道,“沒有大家,我走不到今日。多謝。”

問審之處選在了集英殿,此處寬闊威嚴,可容納數百臣子。趙嫣踏著晨曦上了丹墀,麵對前方人聲鼎沸的殿門,長長深吸一口寒氣,過肺呼出。

這種時候,說完全不緊張害怕,那必定是撒謊。

趙嫣於心中低語:趙衍,此事我非做不可,你再借一點光給我。

做好準備,趙嫣悄悄對聞人藺伸出手腕,低聲道:“要進殿了,你把鐵拷鎖鏈給我戴上吧。”

聞人藺看著她自覺伸出的、還纏著繃帶的手腕,並未取用鐐銬。

就當趙嫣疑惑時,隻見一身玄黑大氅的肅王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俯身垂首,伸臂搭住少女纖細微涼的指尖。

“彆怕,朝前走。”

他嗓音肅殺而又可靠,淡淡道,“人若妄議,臣便殺了那人;天若阻攔,臣便反了這天。”

他甘願折下身段,自稱為臣。暖意順著指尖攀爬,趙嫣心間驀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聞人藺始終目光平靜,甚至稱得上繾綣深情。

殿中不少大臣回頭張望,見此情形皆是戟指嚼舌,議論紛紛。

趙嫣知曉,聞人藺不會留她一人背負罵名。

對比這句話的份量,無論她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而對聞人藺最好的回應,便是昂首挺胸地鬥下去,贏下去,讓所有不滿之人都閉嘴。

趙嫣無聲頷首,堅定心神,在聞人藺的陪伴下,踏著熹微的晨光邁入大殿。

禮教派的幾名牽頭主力皆犯事待審,但剩下的烏合之眾依舊龐大。殿中窸窣人語,百官自動分列兩旁,朝她投來或複雜或憤怒的目光。

他們或許沒想到,站在他們麵前的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竊國妖魔,而是一個眸色澄澈、纖柔漂亮的少女。

周及站在少數支持“從輕處理”的官員前列,目光落在逆光而來的趙嫣身上,仿若過儘千帆,忽而有了一種久彆重逢之感。

這是為數不多的,他能清晰認出來的臉龐,仍和記憶中一樣,靈動明媚。

趙嫣停住了腳步,朝著周及等人頷首行了一禮,誠懇道:“蒙諸位於朝中斡旋,趙嫣感念於懷。”

周及朗然回禮:“殿下臨危受命,心境清明,臣等所求不過無愧於心。”

一時對麵之臣紛紛側目,有人小聲道:“瞧瞧這像什麼樣子?文臣沒有文臣的風骨,囚徒沒有囚徒的謙卑,朝堂問審,何不行跪禮?”

這聲音刺耳無比,激起嘈嘈附和之聲。

“長風公主並未定罪,按例,無需跪審。”

柳白微一行人立即反唇相譏,眼看就要吵起來,聞人藺將內侍抬上來的太師椅轉了個方向,椅腿摩擦地麵發出吱呀的聲響,在柳白微和周及身側坐了下來,振袖靠著椅背,眸若黑冰。

椅子轉向的微妙不同,足以證明肅王的態度。禮教派想起前夜被抓走的那些罪臣,心中猜想證實,頓時敢怒不敢言。

殿中旁聽的馮公公遲疑地看了垂簾後一眼。黃紗影綽,一道身影微抬手臂,示意他不必出麵製止。

馮公公心領神會,退回一旁。

一名老臣向前,指著趙嫣痛心疾首道:“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隨著這一聲渾濁痛斥,拉開了朝堂問審的帷幕。

趙嫣坦然站立,不緊不慢回擊:“朝堂之上唱衰國運乃殺頭之罪,明尚書與我,到底誰才更像是禍亂朝綱的妖孽?”

“你!”

老臣無從反駁,氣得睚眥欲裂。

另一名較為年輕的文官站出來,質問道:“長風公主殿下,你自天佑十七年十月起假扮太子,可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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