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第108章 剖白(二更) 聞人……(2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11896 字 3個月前

抬眼望去,是禮部尚書領著烏闕一行人遊逛北宮蓬萊池,領略大玄五步一閣、十步一景的殿宇園林構造,正巧路過。

趙嫣一襲紅羅裙坐在垂花門下看書,臘梅尋香,枯枝無擋,是以對方很快就瞧見了她。

烏闕問了禮部尚書幾句,而後不顧那幾位漢人臣子的勸止,大步朝趙嫣走來。

近來天氣稍稍回暖,烏闕脫了禦寒的貂皮,隻穿著束袖翻領的夾絨胡服,衣襟開得很低,露出飛揚的鎖骨和些許深麥色的胸膛。淺色的胡褲寬大,褲管燈籠狀收束在革靴中,耳飾叮當,醒目的白發迎風而舞,就這樣摸著下巴好奇地打量趙嫣。

趙嫣正要查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遂合攏手中書卷,起身迎上烏闕的目光。

“我們又見麵了,大玄的小公主!嘖,還是如今的模樣順眼些。”

烏闕似乎對眼下的趙嫣展現出了莫大的興趣:男裝是匣中美玉,女裝是盛世明珠。

他金瞳璀璨,直勾勾的,滿是異域人毫不掩飾的興味審視。

“可惜,我看你就不順眼。”

趙嫣站在門內,提著嘴角淡然還擊,“十三王子難道不知,蓬萊殿不能涉足嗎。”

“為什麼?因為你假扮男人犯了玄朝的律法,被禁足於此嗎?”

烏闕很開心自己找到了兒時那個記憶深刻的姑娘,憊賴一笑,“你留下來也是個死,不如答應皇帝跟我走吧,我護著你。”

烏闕雖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卻並不精通,不知道隻言片語的不同,就能泄露出某些細微的線索。

“父皇尚在猶疑如何處置我,你又憑甚篤定,我留下一定會死?”

趙嫣敏銳地抓住了關鍵,握著書卷向前一步,“你到大玄京城不過一月,卻好像比我還了解大玄的朝局。”

烏闕一怔,很快調整好神情,以胡語咕噥了一句什麼。

趙嫣皺眉:“說人話。”

“你們漢人的男子太過倨傲,不會給女人留活路。但我們北烏不一樣,每個北烏男子都隻會娶一個妻子,且女子也可做官領兵,可以像鷹隼一樣翱翔綠洲之上,不受到任何限製。”

烏闕眯了眯眼,向前俯視趙嫣,“你這樣聰慧膽大的女子,甘心埋沒在這種地方嗎?”

他欠身伸手,發出誘人的邀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件可以炫耀的戰利品,侵略性極強。

趙嫣並不喜歡這樣不知分寸的眼神,視線落在烏闕遞來的手掌,蹙了蹙眉。

寒風乍起,一隻冷白的手攥住烏闕挨得過分親近的手掌。

那手修長好看,手背的經絡微微凸起,看似輕鬆一握,卻令烏闕眸色驟變,忙旋身卸力扭開。

聞人藺收手護在趙嫣身前,殷紅的王袍衣袂無風自動,背影高大,沉穩可靠。

他似是路過,又似是剛巧來此,不疾不徐道:“哪兒來的臟東西,汙了殿下的眼。”

趙嫣閉了閉眼睫,再睜眼,聞人藺蒼冷的俊顏依舊在眼前,眸色深沉旖旎。

她眼睛彎了起來,方才因時蘭的打趣而壓下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朝上揚起。

“臟東西”烏闕就沒那麼高興了,捂著手腕,眉頭皺成八字。

北烏使臣見王子受辱,一窩蜂湧上來,卻被烏闕抬手止住。

他打量著聞人藺,一個瘋狂大膽的想法浮現腦中,忽然想驗證情報的真偽。

烏闕眸色一沉,毫無征兆地抬掌擊去,聞人藺一手還握著帕子,另一掌迎上。

兩掌對擊,疾風震蕩,烏闕毫無防備地聽到了自己腕骨錯位的清脆聲響。繼而左胸劇痛,他被擊得連連倒退數步,站穩時喉中湧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點到為止。

烏闕看著自己軟綿綿脫臼的手腕,一時神情複雜。

他是北烏排得上名號的勇士,方才那一招用了他八、九成的力氣,卻連對方一片衣袖也沒摸著。兩掌對擊,方覺他與大玄戰神的實力差距……

這還隻是拚蠻力,若論用兵布陣,還不知結果如何。

莫非,是那人給的情報有誤?

這個男人,怎麼也不像是身中奇毒的樣子。

烏闕眸色幾番變化,趙嫣心中解氣,便也取過聞人藺手中的綢帕替他擦了擦手,學著他的語氣皺眉道:“哪兒來的臟東西,汙了肅王的手。”

烏闕反而失聲笑了起來,一點也不介意趙嫣的揶揄。

他抬手將腕子擰回原位,單手按胸行禮,興奮道:“上次射殿一戰,小王沒過夠癮,故而冒犯了。下次若有機會,希望能在戰場上以兵法再戰一場。”

聞言,禮部幾名大員雖有不滿,但為了兩國和談,也隻能強忍。

趙嫣捏緊帕子:茹毛飲血的北夷蠻夫,到底把戰爭和人命當做什麼?

烏闕意味深長地看了趙嫣一眼,方倒退數步,領著麵露凶色的下屬們退去,繼續閒逛遊玩。

趙嫣低頭,繼續為聞人藺擦了擦手掌,又拉起他溫涼且長的指節左右翻看,問道:“好些時日沒瞧見你了,怎麼突然想起過來了?手掌疼不疼?”

聞人藺任由她牽著手,慢條斯理道:“想見殿下,自然就來了。”

低啞的話語,帶著幾分慵懶之意,卻令趙嫣心間驀地一緊。

聞人藺平日嗓音低醇好聽,優雅自持,極少用這樣的語調說話。她記得,隻有在月初的那幾日,他的情緒才會外放,透出幾分自毀的繾綣異樣。

趙嫣握緊了他的指節,抬頭看著聞人藺被紅衣襯得蒼冷的麵容,眼底的笑意漸漸消散。

好像是從上元節伊始,他觸碰的指節就有些微涼。隻是那時在馬車中耳鬢廝磨,趙嫣根本無暇顧及這點異樣。

聞人藺咳了聲,神色如常,唇瓣上卻洇出不正常的殷紅。

這是時隔半年,趙嫣再次見他毒發,猝不及防。

時蘭去沏茶了,內侍遠遠地在灑掃,太後娘娘還在後殿誦經念佛,無人顧及這邊動靜。

晴空仿若籠罩了厚厚的雲翳,趙嫣抿了抿唇,牽著聞人藺的手指一聲不吭地朝配殿行去。

配殿布置成了清淨的小書房,趙嫣關上門窗,隨即墊腳將聞人藺按在椅子中。男人的眸色在昏暗中顯得格外亮,好整以暇的,任由她安排。

趙嫣湊近嗅了嗅聞人藺身上的氣息,有些無措道:“現在才月底,怎麼就這樣……”

“這個月開始,王爺停了宮中的藥,在玉泉宮療養了數日。”

隨行的張滄叩門進來,從瓶中取出一顆藥丸奉上,解釋道,“公主也不必擔憂,現在還不算徹底毒發,捱一捱就過去了。本來孫醫仙今日是不放王爺回來的,但王爺自個兒吧就是耐不住想見您。”

趙嫣心口一窒,這番話解釋了還不如沒解釋。

如果這都不算毒發,那真正毒發的時候得是什麼樣?

褐色的小丸,並非先前服用的那種暗紅藥丸,也沒有那股奇怪的冷香味。

“怎麼回事?”

趙嫣聽到自己的嗓音有些乾澀,艱難道,“是父皇他……”

“是本王不願放任自流。”

聞人藺接過藥丸服下,卻沒有之前那般立竿見影的效果,感受著臟腑中蔓延的寒痛,“殿下不是囑咐本王,要長命百歲嗎?所以本王嘗試著換換彆的藥方,隻是這毒太過複雜,孫醫仙也有些棘手。”

趙嫣靜靜站著,眼圈酸熱。

“殿下怎麼呆了?”

見她隱忍不說話,聞人藺眸底翻湧的暗色稍稍平息,抬臂將她攬入眼前,指腹輕輕按了按她咬得發白下唇,“鬆開,彆咬。”

“聞人少淵,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不要總這樣,這樣……”

趙嫣呼吸一哽,說不下去了。

半個月的幽禁思念,燈下的親昵無間,還有這幾日反複琢磨壓抑的答案,都在此刻決堤而來。

聞人藺靜靜凝望她的難受,有些後悔要以這副模樣來見她,不由放低嗓音:“放心,死不了。本王許諾過,朝前走,我為殿下撐腰;後退,我讓殿下撒嬌……”

話音未落,暖香入懷。

趙嫣擁住了他,緊緊貼著,試圖用自己的體溫驅散他骨縫裡滲出的寒意。

“你說過,讓我對你保持理智和清醒。我試過了,但是好像做不到,憑什麼你可以肆無忌憚,我卻要克己複禮?真是不公平。”

趙嫣深吸一口氣掩飾呼吸的顫抖,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然而更多的是柔軟的堅韌。

她彎腰逼近,看著難得微怔聞人藺,一字一句地宣告:“反正我總是不聽你的話,這次也一樣。我違約了,但並未違心。”

她提高了聲音:“聞人少淵,我想,我是心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