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番外if線三 倒黴!倒黴倒黴!……(1 / 2)

權傾裙下 布丁琉璃 12988 字 5個月前

趙衍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前世死後,妹妹趙嫣女扮男裝入住東宮,頂替他的身份穩住了岌岌可危的亂局。

周圍群狼環伺,虎視眈眈,假扮太子的嫣兒周旋其中,卻依舊難敵暗算。眼看著嫣兒的女兒身就要暴露於眾人麵前,她拚命而逃,卻是誤入另一塊危險的領地。

肅王聞人藺一襲紅袍站在麵前,看著嫣兒的眼神危險而玩味。

聞人藺腳下的長影化作暗黑有力的雙掌,向上延伸,包裹,直至將嫣兒纖細的身軀掌控其中,而後猛然吞噬。

趙衍驟然醒來,驚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視線聚焦,他推開被褥坐起,又伸出五指試探性地蜷了蜷。

還好,這是在東宮,自己仍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界,失而複得。

可是,剛剛那個隻是夢嗎?

自己死後,東宮位置上坐的究竟是誰?嫣兒到底有無牽扯進這場亂局中,受到傷害?

想得越深,夢中的驚顫愈重,趙衍輕咳一聲,習慣性喚了聲:“流……”

而後想起,這輩子身邊沒有流螢。

他輕歎一聲,抓起榻旁疊放整齊的外袍,抖開披在肩頭,聽窗外輕柔的落雪聲。

這一世,定要再理智些、強大些,保護好他想保護的人。

熱熱鬨鬨的上元節過後,雪化冰消,春意躍上枝頭,滿城繁花若錦。

趙嫣向來不喜安分待在坤寧宮,聽嬤嬤教習那些陳詞濫調的《女誡》和女紅,逮著機會就往東宮跑,那兒有數不儘的藏書,無論農桑營造還是兵法刑罰,應有儘有,浩如煙海。

趙嫣總覺得,比起那些規訓束縛的《女誡》與《烈女傳》,這些能讓思緒開闊的文字才是真正的“知識”。趙衍就從來不約束她,甚至還會為她講解其中疑難之處,共同探討。

趙嫣很喜歡。

這日,她照例偷溜來東宮玩耍,就見自家同胞哥哥披衣坐在窗邊,望著麵前一份殿試名錄,秀氣的眉輕輕擰著。

“在看什麼呢?”

一個冬日過去,小少女拔高了不少,身形初見玲瓏妙曼之態。她穿著簇新的茜色春衫,歪著腦袋審視趙衍手中的名錄。

趙衍將身子讓開些,大大方方讓妹妹看,苦笑道:“今年殿試錄取的人員,和我預料的一般無二。”

“有什麼問題嗎?”

趙嫣看著那一排排陌生的名字,尚不知他的愁緒從何而來。

趙衍輕輕搖首:“這些進士,皆是有關係的官宦子弟。”

“關係戶?”趙嫣問。

趙衍點頭,和上輩子的名單一樣,姓名、排名皆一字不差。

他做的似乎還不夠多,因為命運的軲轆,仍頑固地想要回到它原來的方向。

春日過後,趙衍又開始忙碌起來。

按照前世的記憶推演,他遇害之前,梁州牧所領的蜀兵便已蠢蠢欲動,必將危及國之根本。故而趙衍借今年蜀錦進貢晚了月餘為由,旁擊側敲,將父皇的注意力轉向蜀地。

這輩子的父皇尚未被神光教蠱惑心智,順著趙衍提供的方向一查,才發現梁州所轄的三十餘處驛站皆被梁州牧趙承德私自廢除。

驛站一廢,京師耳目閉塞,梁州牧仗著天高皇帝遠,占山為王。而這麼大的事,朝廷派去監管的梁州通判竟然隻字未提,儼然已被趙承德收買,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皇帝驚怒,尋了個理由召梁州牧趙承德入京,算是給這位隸屬旁支的堂兄最後一次機會。

若他遲遲不敢進京,則必定有鬼,決不能留。

待梁州的危機揭過,牆頭的濃蔭漸漸褪做枯黃,凜風一吹,滿地飄零。

又是一年歲末,趙衍從死牢中接回了仇醉。

他命人將仇醉梳洗打扮乾淨,給他置辦了靛藍的武袍冬衣和遮麵的箬笠,和前世一般,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教會他正常人的禮節。

眼見著仇醉在他手中再次有了人樣,趙衍便滿足地笑了起來。

這日小雪,地上薄薄的一層白,如鹽似霜。

趙嫣披著緋紅綴兔絨的鬥篷踏入東宮,就見仇醉長手長腳地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用手指在雪地上慢慢畫著什麼。

趙嫣走近一看,才發現他歪歪扭扭畫著的是花,一朵梅花。

趙嫣和他搭話,仇醉從來不回應,周遭的殺氣就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隔絕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的世界,隻認趙衍一人。

“長風殿下不必在意,除了太子殿下,仇醉誰也不會搭理。”

說話的是阿行,一個和趙衍有幾分相像的少年——太子的影子。

“他剛分來我房中那會兒,夜間同睡,他險些將我當做敵人殺死。”

阿行搖了搖頭,似乎心有餘悸。

趙嫣在心裡嘀咕,真是個怪人。

趙衍聽到動靜,放下手中的筆出門,朝坐在仇醉身邊團雪球的趙嫣招手,喚道:“屋外冷,嫣兒,到哥哥這兒來。”

趙嫣身體好,其實不太感覺到冷,但見趙衍站在門口微笑著招手,她還是沒忍住快步奔向溫暖的地方。

有趙衍在,似乎連冬日都是暖的。

“看,像什麼?”

趙嫣拿出了剛團好的雪球——一大一小兩個球疊著,兩片長長的樹葉做耳朵,還貼心地用小石子點了眼睛與三瓣嘴。

“像兔子。”

趙衍忍不住讚道,“雪白晶瑩,和嫣兒一樣可愛。孤可以摸摸嗎?”

“可以,但是隻能摸一會兒。”

趙嫣將團好的雪兔子遞過去,被冰雪沁得不住碎步跺腳,“雖然你這兩年身體好了很多,但冬日還是需注意些,不能受寒。”

趙衍笑得愈發溫柔:“好。”

他伸出白皙乾淨的少年指節,接過雪兔子,左右端詳一番,將一高一低的兩隻石子眼睛調整好,而後笑道:“孤可以將它擺在窗下嗎?這樣孤看書時一抬頭,就能看見妹妹捏的雪兔子,心情大概也會變好呢。”

趙嫣覺得趙衍真是個很神奇的人,哪怕是這麼小的一件事,他也能給出最大限度的回應。

趙嫣莫名有了成就感,連帶著鬱卒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揮揮手道:“可以啊,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於是趙衍興衝衝地去擺雪兔子了,擺在書案後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細致到連微小的角度也都要調整妥當。

趙嫣正坐在炭盆前烤火取暖,就見趙衍也跟著坐了過來,問道:“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趙嫣微微睜大眼,隨即泄氣托腮,麵容被火盆烘烤得紅撲撲、暖融融。

所以說,雙生子就是這樣不好,心有靈犀,一點微妙的情緒起伏都瞞不過對方。

回想起方才在太極門外撞見“監刑”的一幕,罪臣屁滾尿流的狼狽與聞人藺那雙深不見底的美人眸交疊湧現……

趙嫣秀氣的眉稍稍擰起,不知是嗔是怨:“遇到一個陰魂不散的家夥。”

又是一年開春,冥冥之中,離那個最重要的命運節點愈發接近。

趙嫣發現,趙衍近來有些忙碌。

他時常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對著一份反複修改過多次的新政草案陷入良久沉思。

趙嫣是他的雙生妹妹,怎會感受不到兄長此刻的愁緒與掙紮?

趙嫣拿了本書,默不作聲地坐在趙衍身邊,翻了一頁道:“你寫的這個東西,會得罪許多人。”

趙衍怔了怔。

妹妹這些年跟著他在東宮學習,看的書很雜。趙衍知曉她聰慧,卻未料她聰慧到能一語道破新政玄機。

“但是,應該也能拯救更多人。”

趙嫣撐著下頜,淡淡補充。

“是。”

趙衍索性不再瞞她,“可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何嘗不是引火**。孤不怕危險,卻擔心將身邊人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那種痛楚……孤不敢再嘗第二遍。”

魏琰雖然不在了,可按照命運的執拗,誰知道會不會有其他變故。

他現在能明白當年沈驚鳴那番話的深意了:“身處這樣的世道,太清醒反而是種痛苦。”

前世的預知力讓他規避了許多危險,卻也看到了少年們壯誌未酬的慘烈結局。他不怕死,卻怕命運的車輪再次無情碾過,到頭來深恩負儘,死親師友。

“我觀上古神話,時常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譬如誇父想追太陽以觀之,何不請後羿幫忙,一箭射下觀摩個夠;又如精衛銜微木填海,何不請扶桑金烏煮海為田,以報溺亡之仇。”

趙嫣半垂著通透漂亮的雙眸,漫不經心總結,“可見他們雖有壯誌,卻過於呆板,不知變通,才會變成令人唏噓的悲劇。”

趙衍微微睜目,隨即側首噗嗤一笑:“嫣兒的想法真是新奇,誰教的?”

“如果是你想做的事,那就去做,一個人無法辦到,那就多找幾個人。”

頓了頓,趙嫣抖了抖眼睫,不太自然道,“但要保護好自己,彆對誰都一樣不設防。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

我會傷心的。

“我就拎著你的耳朵,罵你一百遍‘趙衍大笨蛋’!”

說罷,趙嫣將沒看完的《楚辭》擱下,抻了抻腰。

春風穿過窗欞,吹動書頁嘩嘩,上頭的一行墨色印字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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