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晶想忍不住大叫:“咋可能?我倆不是一路人,都沒一塊玩過。”
“你什麼意思?”林師長盯著他閨女:“我不接受‘沒什麼意思’這個回答?”
林晶看看她爸又看看她媽:“你倆想知道?但得用你們的人格保證不跟任何人說。”
“我沒老梅那麼碎嘴。”姚大姐道。
林晶關上大門,把父母拽到屋裡就小聲說:“事先申明,我也是聽吳雙說的。”
吳雙就是吳政委跟楊紅梅的小女兒,比林晶小一歲,倆人以前是初中同學,經常在一起玩兒。
林師長問:“然後呢?”
“這事說來話長。”林晶又說。
姚大姐恨不得給她閨女一巴掌:“你不能長話短說?”
“那就是顧承禮以前,也不是以前,是一直喜歡沈如意。據說八年前沈如意一畢業,顧承禮就想去沈家提親。但那年他的假期用光了,隻能等第二年,也就是七年前。”這事過去太久,林晶邊想邊說:“吳雙說當時顧承禮特高興,還買了一套中山裝,結果第三天就蔫頭蔫腦的回來了。你們知道為啥不?”
姚大姐皺眉:“你不說誰知道?”
“沈如意有對象了。”
林晶此言一出,林師長和姚大姐相互看了看,姚大姐試探著問:“六六年分的?”
“對!”林晶使勁點一下頭,“吳雙還說顧承禮回來那天吳政委去問他咋回事,結果被顧承禮拉著喝酒,喝到大半夜才回來。聽說,我也是聽說,顧承禮當晚哭得撕心裂肺,吳政委看著難受,因此特彆討厭沈如意。”
姚大姐想想先前發生的事:“難怪小顧要殺他娘。深愛的女人被打,這事換誰都忍不了。”
“對吧。”林晶道:“顧承禮要是知道梅碧姝——”
姚大姐連忙打斷她的話:“梅碧姝三個字不是你該叫的。”
“梅姨,行了吧。”林晶瞥她一眼就往外走。
姚大姐不禁問:“又乾啥去?”
“問問楊姨吳雙啥時候回來。”
吳家在顧家西邊,林晶去吳家必須經過顧家,到顧家門口,林晶停下仔細聽一會兒,什麼都沒聽到彆提多失望。
今天的事對顧承禮衝擊太大,給顧小牛洗好臉,顧承禮閒下來又覺得心口堵得慌,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因他身上發生的事太離奇,他也不敢讓沈如意知道,擔心沈如意跟他拚命。
顧承禮猶豫片刻,看向沈如意:“要不要上床歇會兒?”
沈如意營養不良加貧血,先前嚇唬梅碧姝,追著錢綠柳打,全靠滿腔怒火撐著。這會兒全部解決,身心放鬆下來,沈如意也覺得累。
沈如意道:“還沒買菜。”
“我去。”顧承禮想想,“順便跟鄒師長聊聊。”轉向小牛和小貓:“你倆去不去?”
倆孩子看向沈如意。
沈如意道:“他仨還沒去過副食廠,你都帶上吧。”
顧承禮抱起小兒子,顧小牛去拿盛菜的布袋子,顧小貓打開門就往外跑。到門外猛地停下,往四周看看,不見他奶奶和他姑,小孩揚起笑臉,大聲喊:“爹,哥,快點。”
沈如意躺下,聽到顧小牛歡快的聲音以及小柱兒咯咯的笑聲,猛然覺得這日子也挺好,說不定真能跟顧承禮過一輩子。
顧承禮不禁摸摸耳朵。
顧小牛好奇地問:“咋了?爹。”
“耳朵突然有點熱,應該是有人在說我。”顧承禮道。
小孩用“你咋這麼笨”的眼神看著他:“肯定是奶奶在罵你。找你要錢沒要到,還被娘打跑了,我覺得她回去就得詛咒你。”
“你真聰明。”顧承禮見他說著還皺了皺鼻子,倍感好笑。
顧小牛哼一聲:“不信拉倒。要是真的,你就給,給我們買奶糖。”
“好!”顧承禮滿口應下來。
小孩覺得他被敷衍了,到家就把這事告訴沈如意。
沈如意心說,你奶奶就算詛咒咱們,咱們也不知道。可一想到孩子跟顧承禮的關係剛有所緩和,“你奶奶要是詛咒咱們,你大伯肯定會給咱們寫信。到時候我告訴你。”
顧小牛不放心的問:“你不會騙我吧?”
“沒必要。”沈如意道:“要不從明天開始,我教你認字?”
小孩想說好,話到嘴邊指著顧承禮:“今天開始。”
“我去做飯。”顧承禮的情緒不大對,沈如意不敢讓他碰刀,就讓他看著仨孩子。
自己什麼情況自己清楚,一靜下來顧承禮就覺得胸口有一團氣出不去上不來,也沒再強撐著。
可沈如意撐不下去了。
晚上十點,燈都熄了,顧承禮還要給小牛和貓兒講故事,沈如意不禁說:“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講吧。”
顧承禮問:“你困了?”
“困不的不止我,還有小貓和小牛。”沈如意轉向西邊:“貓兒,困不困?”
小孩想一下:“有點不困。”
“什麼叫有點不困?”沈如意哭笑不得:“是不是你爹一停,你就想睡覺?”
黑暗中顧小貓點一下頭:“是得欸。”
“顧承禮,聽到沒?”沈如意又問。
顧承禮道:“小牛還不困。”
沈如意麵露不快,心裡不耐煩,他今天怎麼這麼固執。靈光一閃:“顧承禮,你不會是怕做噩夢吧?”
室內頓時安靜的隻能聽到顧小柱的鼻鼾聲。
沈如意坐起來,湊著微弱的月光抓起桌上的書朝他砸去:“還是不是男人?睡覺!”
小牛和小貓嚇得抖一下。
顧承禮站起來。
小牛弱弱地問:“爹做啥噩夢?”
“除了你奶奶和你姑打咱們的噩夢,還能有什麼。”沈如意朝顧承禮的方向看一眼。
顧承禮摸摸鼻子,打開手電筒,“我——我這就去睡。”
沈如意不放心:“你敢半夜跑過來嚇我,彆怪我不客氣。”
顧承禮腳步一頓。
沈如意頓時無語,這個男人,竟然真打算等他們睡著了再過來。
“你還是軍人嗎?”沈如意問。
顧承禮倉皇出去。
小牛忍不住嘖一聲:“他的膽子咋這麼小啊。”
“因為關心所以上心。”沈如意說著躺下,隨即又坐起來,“牛兒,要不今晚跟你爹睡?”
小貓抱住他哥的手臂。
顧小牛立即說:“貓兒不讓我去。”
“那邊的床寬,你倆都去。”沈如意越想越覺得顧承禮得幾天睡不好,“你爹休息不好,就沒法幫我乾活。為了我行嗎?”
顧小牛小心滑下床,找到他的鞋穿好,就伸手接弟弟。
不知是有孩子陪,還是被沈如意吼得,顧承禮晚上並沒有做夢。但第二天晚上依舊擠在兩個大兒子床上,要給他們講故事,教他們背詩認字。
沈如意把小兒子安撫好,就把顧承禮往外推,隨即把倆孩子送過去。
如此半個月,顧承禮的毛病才好。
六月二十,周日,豔陽高照,沈如意嫌屋裡悶,吃過早飯就讓顧承禮帶著孩子出去,她去南邊屋後麵的陰涼處看書。
一家五口剛坐下,就聽到“顧團,顧團”。
顧小牛霍然起身。
沈如意樂了:“你是顧團?”
“肯定是大伯的信。”小孩朝背著軍綠色書包的小兵跑去,“是不是有我的信?”
小兵停下,很實誠地說:“是顧團的。”
“顧團的就是我的。”小孩接過去就衝他揮揮手,你可以走啦。
楊紅梅拎著凳子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還彆說,小牛真有點團長的架勢。跟誰學的啊?小牛,肯定不是你爹。”
自打跟顧承禮一起去買菜,繞著家屬院轉半圈,小孩的膽子就大了。
這些天得空就領著幾個弟弟在門口玩兒,見的人不算少,也不再像以前似的,彆人跟他說話,他第一反應就是找沈如意,或者朝沈如意身後躲。
小孩立即接道:“跟吳伯伯學的。”
隨後出來的吳政委腳下一踉蹌:“熊孩子彆胡說!”
“就是你。”小孩衝他扮個鬼臉,撕開信紙遞給他娘:“念念,念念。”
顧承禮伸手。
小孩朝他手背上一巴掌。
顧承禮被打懵了。
沈如意想笑:“他怕你騙他。”
“我的錯。”顧承禮苦笑。
吳政委走到跟前:“你娘不光打小沈,還打孩子?”
“不是。”顧承禮想想該怎麼說:“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身邊。小牛就覺得我靠不住。”
吳政委明白了:“就這事?以前打仗的時候我三年沒回過家,我家老大也不敢衝我這樣。”
楊紅梅不禁嗤一聲。
吳政委轉向她,你啥意思。
楊紅梅坐到沈如意另一邊,“意思就是你說得對,但沒說完,孩子不敢碰你,是壓根不認識你。”
吳政委的呼吸驟停,瞪一眼楊紅梅,起身就走:“懶得搭理你!”
“我還懶得搭理你呢。”楊紅梅說著,勾頭看信,“寫的啥?”
沈如意看向顧承禮:“不是大哥和二哥的信,是村長的信。”
顧小牛失望地“啊”一聲。
沈如意點頭,把信遞給顧承禮。
“村裡出事了?”楊紅梅擔心被人聽來去,壓低聲音問。
顧承禮仔細看一遍:“不是。她前些天一到家就在門外哭,哭我爹走的時候沒把她帶上,哭她命苦,三個兒子都指望不上,罵我有了如意忘了娘,罵如意打她,第二天又去我爹墳上哭,還讓我爺爺奶奶把我們帶走——”
楊紅梅不禁問:“那咋是村長寫信告訴你?不是你大哥或二哥呢。”。
顧承禮大概知道為什麼:“怕我們知道這事,她以後老了,我們不出錢也不出力吧。”
“你大哥和二哥也是人精。”楊紅梅說著不禁搖頭。
顧承禮歎氣:“是呀。”
然而,他以前卻一直覺得他們很實在,很老實,連謊話都不會說。
“那你咋辦?”楊紅梅問。
顧承禮看向沈如意。
沈如意道:“實話實說。她來要錢,還讓我們給絨花介紹對象。”
不了解錢綠柳的人會覺得這兩件事很正常。
村裡人都以為錢綠柳還有一筆巨款,又了解顧絨花,要是知道她倆的目的,隻會絕她們貪得無厭,異想天開。
顧承禮想到這些:“我現在去回信?”
“晚上再寫也不遲。”沈如意想想,“再給大哥寫封信,問問她的錢咋花這麼快,還是有人攛掇她來找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