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顧承禮到辦公室, 正準備問他的政委,誰家孩子要當“倒爺”,就看到政委悶悶的抽煙。顧承禮心裡咯噔一下, 試探性說,顧小柱早飯都沒吃就跑了, 也不知道什麼事這麼著急。政委停下抽煙,幽幽地來了句, 在他們家。
得了, 這下不用問了。
顧承禮也沒問,雖然他很想知道怎麼回事,可是讓政委說出來等於又往他心裡戳一針。顧承禮中午回來對沈如意說:“不清楚。可能孩子故意的也說不準。也許不擅長讀書。”
“政委知道沒攔著?”沈如意好奇。
顧承禮搖頭:“我大概知道, 希望孩子跌個跟鬥, 到秋老老實實入伍。”
沈如意:“他要是成了呢?”
“成了好啊, 就怕難成。”顧承禮道:“有關部門一直在整治‘投機倒把’,他一不留神過了線, 就全完了。再說, 剛從學校出來, 他也不知道該買什麼賣什麼。”
“我知道啊。”
顧承禮下意識看倆兒子。
小貓指著他身後。
顧小柱帶著一個草帽進來,脖子上還搭著一條毛巾。
這身打扮跟顧金柱下地割麥子時一模一樣。
顧承禮氣笑了:“你這是打哪兒來?”
“彆提了。”小柱扔下草帽,擦一把臉抱著水壺就灌水,咕嚕嚕乾掉半壺,往長椅上一坐,長舒一口氣:“火車站太他娘的熱了。我都曬破皮了。”指著紅彤彤的胳膊給他爹娘兄長看。
顧承禮:“這樣就受不了了?”
“我知道部隊訓練能把人曬破皮。”小柱不想聽他說教, “可我隻是去送個人啊。又不是為了保家衛國。”
小牛:“爹, 先等一下。你剛才說你知道?”
“當然!”小柱說著跑屋裡搬出個紙箱,“知道這什麼?”
小貓回來那天就看到了,全是明星的磁帶:“你可彆說賣這個。”
“就賣這個。他趁著暑假多進點貨, 等學生開學,去大學門口有多少能賣掉多少。”小柱轉向他爹:“回頭告訴他爸,死心吧,他一定能成。”
顧承禮想揍他:“我早上怎麼跟你說的?”
“我沒摻和。”小柱搖頭,“也沒講賺了錢分我一點。再說,等他從南邊回來,我都去報道了,也見不著他。”
顧承禮:“他不會給你寫信?”
“寫信閒聊也不行?”顧小柱問。
顧承禮被問住。
沈如意笑道:“我聽幾個病人聊,現在生意確實好做,隻要敢乾,什麼流行做什麼,彆被人坑了,就沒有不賺錢的。”
“跟風不是賺不到錢嗎?”小貓奇怪。
沈如意:“做的人多跟風賺不到,市場需求量大,乾的人少,彆說倒騰磁帶,你倒騰冰棍都能賺錢。”
“一分錢一根的那種?”小牛問。
沈如意點頭:“是的。不信問你爹。”
“對!我們去火車站想買根冰棍都沒買到。”小柱說著,心中忽然一動,拿起草帽就往外跑。
小牛下意識想喊他,被沈如意一個眼神製止。
小貓好奇:“娘知道?”
“爹也知道。”顧承禮忍不住說:“肯定哪個孩子聽小柱說倒騰磁帶賺錢,後悔沒跟過去賺一把,他叫人家賣冰棍。”
小貓道:“咱們離市區那麼遠,怎麼去?”
顧承禮道:“他們會想辦法。”
沈如意接道:“你爸政委的兒子可能已經租好房子了,否則磁帶弄過來沒地放,賣冰棍的住他那兒,晚上還能幫他看著東西。”
顧小柱的幾個發小就是這麼想的。
翌日下午,沈如意下班回來,還沒到家呢就被人叫住。過去一聽,果然都衝她伸出大拇指,說顧小柱牛,不光知道磁帶從南邊運過來能賺好幾倍,居然還想到賣雪糕冰棍的主意。
沈如意見她們一個個都認為她清楚,也不好說她不知道,苦笑道:“彆誇他了,這兩天飄的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怎麼了?”有人問。
沈如意看過去,是顧承禮手下一個團長的愛人,便多說幾句:“他誇他自己聰明,腦瓜子轉的快,他的朋友聽他的都能發財。這兩天還一得空就撩撥他兩個哥哥,問他們要不要趁著暑假乾點什麼。”
“可以啊。”又有人開口。
沈如意笑道:“不行。他倆的學校跟你們大夥兒平時知道的不一樣。他們的課業比高三學生還忙,也就寒暑假能歇歇。”
“這麼忙?難怪這幾天都沒見他倆出來。”
沈如意點頭:“我們家那倆以前身體特好,這才上一年多,早幾天回來就熱中暑了。”
顧家幾個孩子有出息,跟顧承禮處的不錯的人家都能沾光,彆的不說,他們家孩子報考學校的時候,顧小牛和顧小貓絕對比整天窩在部隊的老師懂,能給出更好的意見。
有人連忙建議:“您回頭可得買點好的給孩子補補。”
“今天就買了。”沈如意舉一下手裡的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