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如墨汁般湧動的江水,和對麵的層巒疊嶂,漫天繁星,全都在她畫下的笑臉中。
看慣了城市裡的霓虹燈,野外的景色果然美到令人窒息。
紀璿把白汽抹乾淨,正享受著自然風光所帶來的心曠神怡,突然想起來什麼,整個人腦袋嗡了嗡。
秦肆感覺到她的動靜,啞聲問:“怎麼了?”
她仰起頭,眼尾還泛著紅:“你剛剛那個了……幾次?”
男人勾了下唇:“我怎麼知道?”
今天忘了帶東西,也沒法數。
紀璿快哭了:“不會真的懷孕吧?”
秦肆目光稍凝了凝,摸摸她臉,柔聲問:“不想要?”
“……不是。”紀璿算了算日期,突然覺得很絕望,“我不想在冬天生孩子,好冷。”
男人唇角一動,失笑,然後將她摟緊了,手掌在她小腹上摩挲。
紀璿甕聲甕氣地瞪他:“你乾嘛?”
弄得好像她已經懷上了似的。
“噓,彆說話。”秦肆一臉認真,繼續在她肚子上摸著,“我跟我閨女商量呢,讓她晚幾個月再來找媽媽,這樣你就能春天生孩子。”
“噗嗤。”紀璿忍不住笑了出聲,頭頂那片烏雲就這麼被他逗散了。
橫豎也不是她能決定的,現在想再多,都是杞人憂天。
秦肆和閨女說完了話,把手機拿過來,打開某橙色軟件。
紀璿湊過去看他屏幕:“買什麼?”
“補貨啊。”他輕輕揉著她頭發,打開以前的訂單記錄,又買了一個囤貨裝,“家裡剩的不多了,堅持不到六月份,讓你在春天生孩子。”
紀璿輕輕戳著他胸口,嘟噥道:“那我要臨陣脫逃呢?”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片刻,安撫地摸著她的頭,緩緩道:“你害怕我們就不生,養孩子也挺糟心的。如果確定不要的話,回頭我去醫院做個結紮,聽說更安全一點,不會有意外。”
紀璿“吧唧”親了他一口:“謝謝你。”
秦肆付完款,把手機扔到旁邊,雙臂一起摟住她:“謝我什麼?”
“不知道,就是想謝謝你。”她把頭靠在他胸前,聽著男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謝謝你喜歡十六歲的我,也謝謝你喜歡二十六歲的我,謝謝你讓我相信你,讓我自由選擇我想要的生活。”
有時候她會想,她是花掉了幾輩子的好運氣才遇到一個秦肆?
年少時成為她的光,如今成為她最大的底氣和支柱,讓她相信人和人之間的愛情真的可以無關世俗,隻是愛而已。
這一晚聽著江風,枕著山巒星河入眠的新婚夜,會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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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璿這一個月都過得很緊張。
雖然從日曆上看,那天屬於安全期,懷孕的幾率不大。可她也知道,安全期其實並不安全,更何況那晚兩人都有些失控。
基數大了,中獎的可能性也更高。
年後,秦肆換了輛頂配大G,算是靠自己的能力完成了十八歲時父親許諾給他的夢想。
紀璿也開始自己開車去上班。
於是最近一段時間,從小區到斐瑞的公路上總能看見一輛拉風的黑色奔馳G63後麵跟著一輛銀色cls轎跑,速度都不快,大G明顯是在給小轎跑開路。
高大威猛G63和小鳥依人的cls,連在公路上都甜甜蜜蜜,難舍難分。
早高峰車太多,江城司機開車又猛,紀璿有點緊張,怕不小心擦到碰到,更怕技術不好被人罵。
秦肆嘴上說誰敢罵她就撞上去碰瓷,卻每天都會給她開路,把她護送到公司,看著她停好車,自己再去店裡。
慢慢地,紀璿的膽量和技術都練起來了,擁擠的早高峰也能輕輕鬆鬆地哼著歌上馬路,有時候還敢超他的車,衝他擺手耀武揚威。
天氣變得不冷不熱,比起空調,她更喜歡開著車窗吹風。
有一次等紅綠燈,並排停著輛敞篷A5,紀璿轉頭正欣賞著車身乾淨漂亮的輪廓,和無比酷炫的藍色車漆,駕駛座上的人突然看過來。
那人染著一頭黃毛,嘴裡叼著根煙,衝她吞雲吐霧吹口哨,還大聲喊:“美女,上來坐坐?”
紀璿無比嫌棄地收回目光,把駕駛座車窗也升起來。
A5正後方突然響起刺耳的喇叭聲,一聲接一聲,閻王催命似的。敞篷不隔音,A5車主被吵得破口大罵“神經病”,回頭一看是輛大哥,頓時不敢再杠了。
紅燈一變綠,趕緊踩油門溜之大吉。
紀璿平穩起步,沒留意到左側車道並駕齊驅的黑色大G。
她開得慢,旁邊那輛也開得慢,後麵的車鳴喇叭催促,那人依舊不疾不徐,任他們超過去。
直到她電話突然響起來,車機屏幕上顯示“老公”。
紀璿心想這人上班路上給她打什麼電話,狐疑地摁下接聽:“喂?怎麼啦?”
對麵傳來一道微涼又戲謔的嗓音:“敞篷好看嗎?回頭給你買一輛?”
她愣了愣:“啊?”
突然想起那個衝她吹口哨調戲她的A5車主,轉頭往車外一看,果然旁邊就是自家老公的車。
原來他一直在A5後麵。
紀璿忍不住笑出聲:“你個醋缸。”
連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都要吃。
秦肆笑:“你見過醋缸嗎?”
紀璿:“沒有呀。”
“現在古法釀醋的不多了,醋缸可都是寶貝。”男人說得一本正經,“你得好好珍惜我這樣的寶貝,沒準兒哪天就瀕危了,知道不?”
“是是是,你最寶貝。”紀璿拿他沒辦法,哭笑不得地哄,“我要拐彎啦,拜拜。”
兩人在下一個路口便要分開,她右轉,他直行。
紀璿右轉以後,發現他依舊跟在自己旁邊,問:“你怎麼往這邊走?”
秦肆:“天熱了,幫你趕蒼蠅。”
“……”紀璿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氣溫8攝氏度,嘴角一抽。
“開下車窗。”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紀璿懶得動:“乾嘛?”
男人嘖一聲,帶著些痞氣:“快點兒,給老公看看。”
頓了頓,又說:“二十分鐘沒看了,怪想你的。”
紀璿噗嗤一笑,把車窗降下來。
兩人並排停在紅綠燈前,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男人眸光燦爛,唇角勾著肆意而溫柔的弧度。
是她念念不忘的眉眼,一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