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沃驚愕極了, “你是這麼想的嗎?”
“這難道不是事實嗎?”愛麗絲反問。
他抿著唇,不說話了。要說他沒有覺察到這個社會對女性的歧視和壓迫, 那是不可能的,就比如姐姐們的嫁妝, 因為父母必須把絕大部分家產留給他,姐姐們得到的嫁妝並不多, 所以想找到合適的丈夫也不太容易。大姐夫是牧師, 二姐夫是律師, 三姐夫稍好一點,大概因為三姐長得比較漂亮,嫁了一個有800鎊年金的小地主。還有3個沒出嫁的姐姐, 找丈夫就成了母親的頭等大事, 但因為嫁妝不多, 同樣很艱難, 搞不好也會有姐姐像奧斯汀大小姐一樣,就此獨身,不結婚。
至於其他的, 他沒有什麼切身體會,了解的不多,但金錢這一項就夠瞧的了。
雅各布兄妹都很規矩, 沒事不會插嘴。幾個人靜靜的走了一程, 伊沃才說:“我以後……”突然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 窘得不行, 停下了腳步。
愛麗絲走出了幾步, 才發現他沒有跟上,轉頭看他,“怎麼了?”
他微微垂下眼簾,“我也說不上來——愛麗絲,你跟伊蓮娜她們不太一樣。”
“每個人都不一樣,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
“我的意思是說——”他迅速抬眼看了她一眼,“你的想法跟她們不一樣,也許——”他想起來母親說過,愛麗絲跟著黑斯汀斯先生學的都不是什麼“正經”的知識,女孩不需要學習太多知識,“教養”跟“知識”不一樣,認為愛麗絲太野,男孩子會的玩意她都會,男孩子不會的玩意她也會,她就成了一個“**型”女孩。
這其實還挺吸引她的,因為她跟他的姐姐們不一樣,姐姐們沒有人像愛麗絲這樣善於思考,她們屈服於父母的教誨,順從父母的意誌。對他來說當然是好的,他將來會繼承絕大部分家產,這個原理他是懂的。每一個家庭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也許什麼?”
“我沒法說清楚。愛麗絲,你喜歡我嗎?”
“嗯?喜歡,我們一直是朋友,朋友之間當然是互相喜歡的,不然就不能稱為‘朋友’了。”
“我也喜歡你,愛麗絲,不僅僅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他突然覺得嘴巴發乾,但還算流利的說了出來。
說出來之後,頓時覺得心頭輕鬆了一些,他帶著期盼的迫切心情看著她,期待她的回答。
愛麗絲皺著小眉頭,“你是說,像——簡和湯姆那樣?”
“對。”
“我說不好。你在牛津學到了什麼是愛情嗎?”
“我怎麼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你不獨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狂風把五月寵愛的嫩蕊作踐,夏天出賃的期限又未免太短;天上的眼睛有時照得太酷烈,它那炳耀的金顏又常遭掩蔽;被機緣或無常的天道所摧折,沒有芳豔不終於雕殘或銷毀。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雕落,也不會損失你這皎潔的紅芳,或死神誇口你在他影裡漂泊,當你在不朽的詩裡與時同長。”
愛麗絲笑了,“你學莎士比亞就學了這首?”
伊沃苦惱的喊了她一聲,“愛麗絲!”
他歎氣,“你怎麼一點也不像彆的女孩?”
“難道你對很多女孩念過這首詩嗎?”
“——我沒有!”他繼續苦惱:愛麗絲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她冷靜的有點……像是根本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走吧,外麵太冷了。”愛麗絲跺了跺腳。
她繼續往前走了,伊沃站在原地怔了一小會兒,忽然反應過來,小跑了幾步,追上她,伸手按住她的兔毛手籠,拉開手籠,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暖暖的,握在手心裡,頓時心頭一陣酥酥麻麻,又癢又甜。
她很快掙開他的手,走得快了一些,接著小跑起來,跑過了席德妮。席德妮見她跑到前麵去了,不明所以,也跟著她一路小跑。
等愛麗絲跑到門前,停下來微微喘了一會兒,才高聲說:“雅各布,讓伊沃少爺從馬廄直接騎馬回家,不許他進來了。”
*
雖然初次告白似乎失敗了,但第二天伊沃再來奧斯汀家,愛麗絲對他也沒有什麼不同。
他來的早,跟奧斯汀一家一起吃了早餐,同桌的還有奧利弗。
奧斯汀太太對兩個男孩在家裡吃早餐一點意見也沒有,奧利弗漂亮伊沃可愛,她都很喜歡。
奧利弗帶了兩隻菠蘿來,廚娘拿去去皮切片,女仆送了一盤子菠蘿片到遊戲室,他們吃過早餐就去遊戲室玩台球。
“今天有什麼安排?要出門嗎?”奧利弗問。
“不出門,等會兒蘇珊要過來,我們今天在家裡試新舞裙。”
奧利弗也是很感興趣,“那可正好。”抬眼看了一下在一旁不耐煩的伊沃,“我還沒看過你穿舞裙的樣子。”
“不要。凱茜說不能讓你們先看到舞裙,那樣等到舞會當天就沒有驚喜了。”
伊沃馬上說:“你說好了要給我畫肖像的。”
“不是說了今天沒空嗎?”
“什麼肖像?”奧利弗嗅到有什麼不同以往的異樣,立即問。
“愛麗絲夏天給我畫了一張肖像,但不知道被誰偷走了,她答應再給我畫一張。”伊沃一臉小得意。
“被人偷走了?那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愛麗絲,我沒有亂放,真的是突然就不見了。錢袋丟了我都不會心疼的,可是你給我畫的畫像丟了,我到現在還在難過。”伊沃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
奧利弗在心裡暗罵一聲:這小子還真是會裝可憐。
他是長子,在家裡在外麵都要處處做出長子的樣子,又年幼喪母,不懂也不會撒嬌。而有6個姐姐又備受寵愛的伊沃就很懂什麼時候裝可憐、撒嬌了。
他悻悻:這小子真討厭!
他苦惱於沒有機會單獨跟愛麗絲在一起,於是一直不清楚她到底是沒看懂還是裝不懂。但想著以她的聰慧,不太可能看不懂,所以,就是裝沒看懂吧。
也許她真的是太小了,他不該過於著急,但如果她身旁還有其他虎視眈眈的小子,那就由不得他不著急了。
*
蘇珊·貝克福德10點鐘到了,裁縫店的送貨員已經把新舞裙送到了奧斯汀家,兩個女孩都各做了6條裙子,於是從馬車上捧下來一打紙盒,幾個女仆將紙盒送上樓,放進起居室了。
二樓本來沒有專門的起居室,用一間空閒的臥室做了愛麗絲和凱茜的起居室,不過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愛麗絲在用。起居室裡擺放著梳妝台、大穿衣鏡、書桌、靠牆的小書架,三張單人沙發椅,一張長條的置物桌。
12隻裝有舞裙的紙盒擺在置物桌上,席德妮和蘇珊的貼身女仆正忙著將舞裙拿出來,用衣架掛起來。紙盒都是一樣的淡粉色,用不同顏色的絲帶紮著以示區彆。
蘇珊帶來了她的首飾盒,換一套裙子就要換一套首飾;愛麗絲也讓席德妮拿來了她的首飾盒,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的互相查看對方的首飾盒,提出搭配意見。女孩子麼,哪有不喜歡漂亮裙子和閃亮首飾的。
蘇珊拿起一對耳環要給她戴上,這才忽然驚訝的發現,愛麗絲沒有紮耳洞。
“你怎麼沒有耳洞?這要怎麼戴耳環?!”她大呼小叫。
“我怕疼。”
“很小的時候紮耳洞就不會很疼了,隻有一點點疼。”蘇珊比劃了一下,示意這一點點是多麼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戴彆的就行了,項鏈就挺好看的,我喜歡項鏈。”弗朗西斯帶回來的寶石她挑了一些出來,用其中的一些做了首飾,其中就有一顆紅寶石的鏈墜,顏色鮮豔似鴿血紅,用一條不太細的金項鏈掛著,恰好垂在胸前,襯著雪白的肌膚,美不勝收。
奧斯汀家的長女和次女膚色都像媽媽,不算太白,愛麗絲則像姑姑,跟伊麗莎表姐一樣,都有很美的瑩白肌膚。
“你瞧,你怎麼都曬不黑!”蘇珊懊惱,“像我就不行,我稍微曬半天就變黑了,為此隻好不在夏天的白天出門,或者不得不出門,一定要打著陽傘。”
愛麗絲很得意,“我確實曬不黑!”要說她可喜歡戶外活動了,一年到頭隻有在冬天很冷的時候才不騎馬外出,這風吹日曬的,對皮膚不好,但這就是基因,夏天曬黑的皮膚,到了冬天就會白回來。
蘇珊嘟囔了一陣子,突然說到她的少年玩伴,“他們為什麼這麼早就來了?”
“你說誰?”
“還裝?!”蘇珊按住她,撓她的腰。“當然是奧利弗少爺和伊沃少爺啦。”
愛麗絲笑得打嗝,“他、他們怎麼了?”
“說,是不是他倆都在追求你?”
“沒有的事!他們從小就這樣,常到我家來。”
“騙人!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麼容易就看出來了?”
“你喜歡誰?”
“都喜歡。”
“我不是說朋友的那種喜歡。”
“談戀愛的話,隨便哪一個都可以。但你知道的,不管是誰,最後都會發展到向我求婚。”愛麗絲懶洋洋的倒在沙發椅裡,蘇珊倒在她身邊另一張沙發椅裡。
“我真羨慕你,他倆都挺好,跟你從小就認識,你對他們都很熟悉。”
“你怎麼說話像我母親?”
蘇珊嗔怪的拍了她手臂一下,“這都得怪我父親,他沒有讓我早早認識什麼鄰居家的男孩。”但她也知道,她跟愛麗絲不一樣。奧利弗與伊沃從家世和經濟上都很適合愛麗絲,奧利弗的條件稍微優越一點。而她,在豐山附近可是很難結識到什麼適合的丈夫人選的。
“結婚很煩的,要儘可能的享受未婚時光,等到結婚以後,你就得開始生孩子。我光是想想就要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