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想想？”沈婉問。
沈初一：“想啥哇。”
沈婉看著自己女兒的側臉, 這張和愛人極為相似的麵龐上洋溢著歡快的笑意。
“沒什麼。”沈婉把心裡的話給吞了下去。
沈初一眨眨眼：“媽你不會是在擔心網友知道我以後扒我底褲吧？”
“......他們為什麼要扒你底褲？”沈婉很嚴肅地說，“這是違法的。”
沈初一哈哈一笑：“沒啦, 就是一種誇張！誇張！！”
她解釋了下這個用語。
“就是形容瘋狂扒過去的料啦。”
沈婉這才明白過來，她很坦蕩地說：“我當然會擔心。”
她自己在圈子裡待了這麼久，比誰都清楚公眾人物的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夠引起軒然大波。有些時候一句話，一個表情，都能被解讀出各種含義。
沈婉活到這年紀，經曆這麼多事情，心態早就穩當。
但初一才十八歲, 如果遇到他人的誤解，過於受到他人的關注, 她害怕會有不好的反作用力發生。
沈婉入行這麼些年, 也從沒上過綜藝節目。
因而這次宋娜一開始給她推這檔《她的私生活》綜藝時, 她是打算拒絕的。
沈婉的想法很簡單, 她的職業是演員, 該乾的事情就是演戲，至於彆的, 她不在乎，也不需要。
結果因為初一的事情, 意外想到這節目，脫口而出那句話，本以為沈初一會拒絕, 卻沒想到她馬上就答應了。
沈婉一瞬間想了很多事情，但都沒有在沈初一麵前表露出來，隻是在初一到達單元樓下的停車場先下車以後，拿出手機給宋娜發了兩條消息。
一是告知她可以談綜藝合同的事情了。
二便是讓她準備公關預案。
沈婉這麼些年，每年都會被人問婚姻或戀愛狀況, 她年輕的時候還會好脾氣回幾句暫無打算，現在都直接擺臉色丟一句‘關你什麼事？’。
她從沒有對外提及過自己的婚戀情況，更彆提有個女兒這件事。
若是曝光出去，必然引起軒然大波。
沈婉不想讓初一在這風浪裡受波及。
許是她在車上發消息的時間太久，原本都往電梯口按了向上鍵的沈初一又折返回來，敲了敲車門，納悶：“媽，你怎麼不下來？”
她環顧四周，看了眼地下車庫的標識。
沈初一嘀咕：“沒走錯啊。”
沈婉收好手機，斂住內心起伏，不動聲色拉開車門：“在回工作消息。”
“噢。”
兩個人站在電梯裡，都沒人說話。
沈初一拿出手機鼓弄，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彆要看的，但是如果和沈婉待在一起，她不說點什麼，做點什麼，就會感覺空氣裡會四處漫開尷尬的氛圍。
一想到接下來要和媽媽住在一起，沈初一心裡既緊張，又期待，忐忑不安和各種想象勾在一起，叫她呼吸有些困難。
眼看沈婉站在家門口掃指紋，沈初一腦中警鈴大作，上前一步摁住門把手，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等等！”
沈婉：“......？”
沈初一擠進沈婉和門之間的空隙，盯著沈婉：“媽，有件事我得先給你說說。”
沈婉狐疑地蹙眉。
她的腦回路再次來回翻轉。
最終得出一個恐怖的猜測。
“你和霍斯一複合了？”
沈初一：“yue！”
“那種東西！狗都不談！”
沈婉：“......”
她記得她閨女之前說過，就是想和霍斯一談戀愛。
所以這是把之前的自己也給罵了？
“那出什麼事了？”沈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委婉和溫柔一些，“你闖禍了？”
沈初一輕咳一聲：“沒啥，就是......家裡可能大變樣了，媽，你做好心理準備就行。”
沈婉一聽，無所謂地笑笑。
她還以為是什麼事。
就算沈初一把屋子弄得亂糟糟，拿著畫筆將牆壁全都塗鴉，沈婉也不覺得有什麼。
不如說，這個地方對她而言，本就隻是一個簡單的睡覺和堆放行李的地方。
在她拉開門之前，沈婉的的確確是這麼想的。
當指紋鎖發出嘀的鳴音，沈初一緊張地拉開門，跟迎賓小妹一樣伸出手為沈婉指引方向。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根本不敢看沈婉的表情。
“那什麼啊，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什麼風格的，我就全按照我自己的整了。”
“你看看成不成，不成......不成也換不回去了！”
原本灰撲撲毫無生氣的房間被沈初一折騰成了明亮的米色調，原木調的各種家具和屋子裡的綠植讓這偌大的空間多了幾分鮮活的生氣。牆壁貼了新的牆紙，是淡淡的溫暖的綠色。
沈初一見沈婉一直站在門口，不進入，也不說話，心裡有些打鼓，七上八下沒著落，於是沒忍住，偷偷瞄了眼沈婉的表情。
沈婉一直盯著牆壁。
沈初一立刻解釋：“我買的都是能現貼現用的嗯，絕對沒甲醛！安全的！綠植也是不招小蟲子的那種！”
“媽你要是實在不喜歡呢，我明天，不，今天晚上你住酒店，我立刻找人給拆了。”
沈婉拿出手機，不說話，打開了相機，狂拍一通。
沈初一：“......？”
沈婉拍完以後，這才往裡走，拿出拖鞋穿上，又給沈初一拿家用拖鞋。
沈初一瞧著沈婉在自己麵前彎腰找鞋子的樣子，鼓起膽子調侃沈婉：“媽？你這啥反應啊，怎麼不說話。咋，高興感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本來隻是想借著這樣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緊張。
哪知道沈婉把家用拖鞋在她麵前放好，站起身來，對著她頷首：“嗯。”
“累嗎？”她問。
沈初一愣了下，燦爛笑起，虎牙可愛地露出來：“不累！”
“所以你很喜歡？”
“還行。”沈婉說。
但沈初一上個廁所坐在馬桶上玩手機的時候，發現沈婉把今天的事發了新的朋友圈。
她知道這情況是因為宋娜把沈婉的朋友圈截圖發給她了。
圖片是經過她改造的家的樣子。從圖片上看得出來，拍攝的人很用心，就連一些沈初一特意營造的小角落的細節，都被沈婉捕捉到了。
比如桌麵上代表著沈初一生肖屬相的小瓷娃娃，暗示著母女關係的玩偶......
圖片之外隻有一個‘家’字，和一個粉粉嫩嫩的愛心符號。
宋娜的截圖裡除了一圈娛樂圈大佬的點讚外，還有她和沈婉的對話。
宋娜在底下評論：喲謔，回家了？
沈婉很高冷地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宋娜習慣她這種線上溝通的風格，又問：喜歡嗎？
沈婉依舊隻是一個微笑。
宋娜在私聊窗口跟沈初一調侃：沈老師很喜歡嘛，早就說了讓你彆擔心。現在高興沒？
沈初一可高興不起來啊。
因為她在看到截圖以後去沈婉的朋友圈看，發現，她竟然被沈婉屏蔽了。而且還不是單條消息屏蔽。
她應該是被沈婉僅聊天了，或者‘不讓對方看朋友圈’了。
因為她點進沈婉的朋友圈，隻能看到一張藍天草地的微笑自帶背景圖，和一條灰色的線。
之前沈初一沒在乎這件事，以為沈婉的性格不愛發朋友圈。
結果......
有沒有天理呀！！！
這個世界上哪有老媽這樣？！？
沈初一看得逆反心態直接上來，在馬桶上靜坐了一會，琢磨出一個主意。
馬桶，不愧是最適合思考的地方。
從廁所出來，沈初一明顯看到沈婉正準備對著新換的綠植拍照，察覺到動靜，一話不說收了手機。
沈初一挑挑眉，膽子大了些，主動跟沈婉介紹：“媽，因為之前家裡的東西太多，放得很雜，所以這次我找了家居整理師來收拾東西，這種櫃子上都貼了小小的標簽，你可以看看。”
“我等下再給你發一張家居地圖，你有啥找不到的你就在上麵看。”
“衣帽間裡我問了宋姨，有些衣服你穿不上的我都讓他們給收到另外一邊了，平時你可能會穿的放在主櫃。”
“好。”沈婉耐心地聽著，問，“那你的衣服呢？”
沈初一：“啊？我的？”
她反手撓撓腦殼：“我衣服不太多其實，都放行李箱裡了。”
主要是她這次回國沒帶什麼衣服，中間為了隱藏身世，買的都是以前在國外買不到的pdd貨。結果沈初一發現意外好穿，要是真的弄壞弄臟洗不乾淨，丟了再買也不心疼。她一箱子裡基本都是這種東西。
這要是掛起來跟沈婉的衣服放在一起。
割裂，實在是太割裂。
沈初一索性丟在箱子裡了。
沈婉：“你又不是隨時要走，放行李箱裡做什麼？拿出來掛櫃子裡吧。如果不想和我的衣服放在一起，重新在你的房間買個櫃子也行。”
“哦~”沈初一笑眼眯眯，感覺自己現在已經能摸清媽的重點，“媽媽你這是想把我的衣服和你的放在一起啊？！”
沈婉：“......”
怎麼感覺閨女身上好像長了惡魔翅膀。
“隨你吧。”她丟下三個字，往臥室落荒而逃。
沈初一在她身後喊：“好勒媽媽，親愛的媽媽，我等下就把衣服收起來掛著哦。”
沈婉聽到這話，腳下的拖鞋差點都沒踩穩。
沈初一哼著小曲，總覺得自己好像打開了奇怪的開關。
哎呀，做事厚臉皮以後，感覺生活都變得容易了。
·
沈婉在主臥的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以後，發現沈初一抱著靠枕正在客廳裡哭，客廳沒開燈，隻有電視微弱的光反在她的臉上，把她襯托得更像個孤苦伶仃的小可憐。
沈婉暗道不好。
她聽宋娜說，現在的年輕人容易半夜犯病，什麼網什麼雲的。
閨女也有這情況？
“初一？”沈婉試探著問，“怎麼了？”
她不太會哄人，上前扯了兩張衛生紙，遞到沈初一的麵前。
沈初一可憐巴巴地抬頭，眼睛裡還泛著淚光。
“媽——”
沈婉手一抖：“嗯，在呢。”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折騰家裡？”
原來是為這件事。
沈婉想說喜歡，但她這麼些年來，很少對人說出這個兩個字，除了演戲。她說不出口，話和情緒都在嘴邊，但嘴皮上像粘了一層膠，怎麼也打不開。
憋了半天，隻跑出來一個字。
“沒。”
沈初一抬手擦了擦金豆豆：“你有。”
沈婉：“我沒。”
沈初一：“你有。”
沈婉：“我沒——”
沈初一：“證明給我看！”
沈婉沒轍，拿出手機，給沈初一看朋友圈。
沈初一得逞，抓住沈婉的把柄：“媽，原來你把我屏蔽了。”
不知為何，沈婉總覺得這一段很熟悉。
她這才回頭看了眼電視機，是最近很火的偶像劇。她瞄到茶幾上放著的遙控板，伸手要去拿，沈初一暗道不好，抓緊企圖搶回，拿了沈婉手速更快。
當電視上的偶像劇被重新播放的時候，沈婉終於知道那股熟悉感從哪來了。
男女主在吵架。
女主：“你不愛我。”
男主：“我愛。”
女主：“你不。”
沈婉放下遙控器，再一看，上手去碰沈初一的眼角，湊到鼻尖聞了聞。
這哪裡是眼淚，分明是眼藥水。
剛剛她就是太心急，才會被沈初一騙過。
沈初一計策敗露，一改狀態從沙發上站起來：“媽！我可以解釋！”
沈婉：“沒事。”
她說：“不用解釋。”
“不過你不也屏蔽我了嗎？”
沈初一：“啊？”
她有嗎？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發現她給沈婉的權限是‘僅聊天’。
“......”
糟了，開始心虛了。
她耍賴：“那我年輕不懂事嘛，你一個大人，怎麼跟我學呢。”
沈婉回憶起自己發現被沈初一屏蔽後反手屏蔽回去的心理活動，也覺得自己當初有些幼稚。
但是絕不承認。
“禮尚往來。”沈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