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誰收麥子誰就傻
一臉懵的不光是蕭家二奶奶,也不光是蕭家大侄子,還包括打麥場上站著的全體花溝子生產大隊的社員。
大家懵,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
“這是啥意思啊?寶堂你到底要我們乾嘛?”
“對啊,儘快收是啥意思?我們現在沒儘快收嗎?誰還能耽擱收糧食啊!”
說起這個,大家又都笑了:“收糧食的事,咱比誰都跑得快!”
收了糧食就能分糧食了,分了糧食就能去換粗糧,還能給家裡孩子吃一頓好的,想想吧,那可是麥子啊,麥子磨成麵粉就能蒸熱騰騰的大饃饃吃了。
然而蕭寶堂沒笑,他看著大家夥在那裡笑,他沉著臉,對著喇叭,再一次強調:“我們生產大隊,現在就要馬上去脫粒,不吃飯,不睡覺,趕緊去脫粒,等脫粒完了後,咱就把麥子收起來,能收多少是多少!咱儘快就乾!”
他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炸鍋了。
“寶堂,你這是到底在乾啥?”
“對啊,你得說清楚啊,這叫什麼事啊!”
也有人突然問道;“這是公社裡的安排嗎?我怎麼沒聽人家王樓莊大隊要這麼乾啊!”
兩個生產大隊距離近,社員之間可能還有點親戚關係,私底下的來往,彼此消息都能打聽到。
“對對,人家王樓莊沒這麼乾,彆的生產大隊也沒這麼乾啊!”
蕭寶堂聽著大家的質疑,他當然明白,大家不會信的,不說明白了,他們當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下這種決定。
不過他信。
其實昨天他去公社裡,公社裡就說這兩天會有大雨,讓小心點,注意天氣。
大雨倒是不怕,他們可以拿油布把麥子麥稈子遮起來,不至於說就糟蹋了糧食。
可是今天,他家九叔給他說,說這兩天有大暴雨,雨可能非常大,這場大雨極可能引發山上的泥石流,如果情況不好,一部分房子都可能遭殃。
這麼一來,他們必須儘快把他們的糧食收起來,應收儘收。
因為萬一泥石流來了,靠南邊的房子都可能遭殃,更不要說南邊打麥場裡的麥子了,一層油布哪能擋得住泥石流。
他也問過蕭九峰,咋知道有泥石流的。
因為昨天他開會,人家天氣預報才說這兩天可能有大雨,他這裡還沒來得及和大夥說,怎麼他叔就知道了。
結果他叔看了他一眼後,淡淡地說他看得天象,還說他算卦算出來的。
看天象,算卦,這種事,他當然不能給彆人說,傳出去不好,一個不小心就能戴上高帽子。
不過他信他叔。
有一件事,他永遠不會告訴彆人。
他小時候有一次去山裡,遇到了事,差點死了,是他叔救了他的小命。
那個時候他叔也才十一歲,但是他叔辦的那事,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覺得他叔不是普通人,那就是神仙,神仙下凡來解救大家夥的。
所以他叔說啥,他都信。
再說他叔這不是也說有雨嗎,他叔不知道天氣預報,就能和天氣預報預測的一樣!
對蕭九峰深信不疑的蕭寶堂深吸了口氣,望著大家夥:“我必須告訴你們,各位父老鄉親,接下來咱們村裡會有大雨,特彆大的雨,那場大雨有可能會把咱們的麥子都會衝跑,所以咱們必須警惕即將到來的危險,絕對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哪怕是麥子不曬了,咱也必須趕緊收起來!”
大雨?
蕭寶堂點頭:“非常大的雨,情況會很嚴重。”
大家夥懵了,想了想,都有點怕了。
糧食重要,馬虎不得。
不過也有人還是不懂,王有田就問了:“就是一場雨,有啥好怕的,往年不是也有雨嗎,咱趕緊收就行了!咱們生產大隊裡準備了那麼多油布,至於怕一場雨?你們見過麥子收進來不曬的嗎,不曬,再下雨,咱這麥子不是要發黴!”
他這一說,大家夥都覺得有道理,紛紛點頭:“發黴了怎麼辦,公社裡還得交公糧呢,咱變不出糧食來,彆說自己吃飯,就交公糧都費勁了。”
蕭寶堂頭疼了,大家都不聽話啊,這可怎麼辦?
他看向了身邊他九叔。
蕭九峰站在那裡,麵無表情,挺拔的像一顆鬆。
他知道蕭寶堂鎮不住了,直接走上前,環視過大家。
他的目光銳利冰冷,像刀子,他的目光看到誰,誰心裡就不由自主地發怵。
當所有的人都下意識低下頭時,他才開口。
他也不用那什麼大喇叭,就那麼用冷沉沉的語調開口:“昨天寶堂去公社裡,公社裡說,縣裡氣象局給的預測,有大雨。本來有大雨也沒什麼,但是現在,我們去山裡走了一遭,發現情況不對,飛鳥找巢,走獸逃竄,這說明什麼,說明山林裡可能有大事發生了。”
他揚眉,淡聲道:“為了防止出現很大的麻煩,我們必須儘快把我們的麥子收起來,那是我們的糧食,沒了這糧食,我們大半年的功夫白費了。”
之前蕭寶堂說的那些話,已經足夠釋放了大家的震驚,大家現在平靜下來了,平靜下來的大家夥開始想著這種可能性。
終於,還是拄著拐杖的二奶奶顫巍巍地說:“九峰哪,你一向有能耐,二奶奶信你。可是二奶奶信你,二奶奶心裡還是不能明白,咱們也不是沒見過大雨,雨來了,咱把糧食都收起來就行了,也不至於馬上要收進糧倉啊,這是多大的事啊!”
蕭九峰望著這二奶奶:“二奶奶,這件事可能比我們遇到的以往任何事都要麻煩,甚至可能會出人命。糧食無論怎麼樣,必須先收起來。”
他話並不多,聲音也並不大,但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仿佛一個釘子,擲地有聲。
大家聽得清清楚楚。
打麥場上很安靜,隻有不遠處樹上的蟬鳴聲,叫得人心裡發燥。
蕭九峰:“誰還有意見,現在可以提。”
這話說出的時候,人群中依然很安靜,滿腦子疑問,想問,但是又怕蕭九峰,最後終於有一個站出來,大家看過去,卻是陳鐵栓。
陳鐵栓一站出來,大家都暗暗覺得這事熱鬨了。
王翠紅是陳鐵栓的媳婦,王翠紅怎麼沒臉沒皮整天盯著人家蕭九峰,大家心裡都有數。
那王翠紅簡直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給陳鐵栓戴綠帽子啊!陳鐵栓和蕭九峰有仇,眼睛碰上都滋啦啦地冒火那種仇。
陳鐵栓仰起臉,望著站在高坡上的蕭九峰:“你用啥來證明你說的是對的?萬一沒下雨呢,萬一沒下雨,咱們傻兒吧唧地把麥子都給收起來,潮乎乎的,麥子發黴了怎麼辦?你說你拿啥來負責?這不是小事,這是全生產大隊的口糧!”
他嗓門大,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瞪著眼睛吼,吼得唾沫星子都出來了。
大隊裡社員那麼多,自然各有想法,有那麼幾個雖然嘴裡不敢說,但心裡其實是覺得陳鐵栓說得有道理的,便暗暗點頭。
蕭九峰看著陳鐵栓,突然笑了,卻笑得透著冷意:“我隻是覺得,應該這麼做。我並不能向你指天發誓一定會怎麼樣,如果真沒事,我也沒法賠你,我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賠你什麼?欠你的嗎?”
這話一出,倒是有不少人覺得有道理,紛紛讚同:“說的是,九峰和寶堂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們,這不是怕萬一出事嘛!”
蕭九峰抬手,示意大家安靜。
他望了一眼陳鐵栓後,掃過眾人,自有一種將一切掌控其中的氣勢:“你可以選擇聽寶堂的,也可以選擇不聽,但是如果你不聽,那好,你該乾嘛乾嘛,萬一出了什麼大事,你肯定沒糧食吃了,大隊裡不給你分糧食,你就餓著。”
餓著……
這話說得夠狠。
蕭寶堂見此,趁機問道:“還有人有意見嗎?”
大家都不說話了。
都是莊稼人,其實骨子裡是老實的,蕭寶堂是官,蕭九峰有本事,既然兩個人都這麼說了,那就聽他們的好了。
陳鐵栓卻不服氣:“我偏就不信——”
誰知道他這話還沒說完,王翠紅卻突然跑過來,拽著他說:“行了,你趕緊該乾嘛去乾嘛吧,你在這裡吵吵什麼!”
陳鐵栓氣得眼睛都瞪大了:“我在這裡說話,你插什麼嘴!”
王翠紅卻硬拽著陳鐵栓走:“你是乾部嗎?不是乾部你叨叨什麼?你知道下雨怎麼回事嗎?你知道天氣預報嗎?”
陳鐵栓:“我,我不知道,可是——”
王翠紅:“得,你不知道,你在這裡搗什麼亂,丟不丟人,顯不顯眼。”
陳鐵栓:“你!”
眼看著這兩口子要打起來,旁邊人趕緊勸著他們離開了,算是消停。
陳鐵栓走了後,也就沒人來質疑蕭九峰了。
蕭寶堂見此,趕緊命人大家:“該乾嘛乾嘛去,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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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乾活,是蕭寶堂和蕭九峰親自帶著大家乾的,男人負責揚塵篩筐,女人負責旁邊清理打掃,安排得有條不紊,沒一個閒人,就連小孩子們也都過來幫著收拾。
神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看著蕭九峰那樣子,覺得事情肯定很嚴重,她一點也不敢耽擱,跟著大家一起乾活,讓她乾啥她就乾啥。
因為現在不是平常時候,乾活就沒那麼細致,平時需要篩三遍的,可能現在篩一遍就行了。畢竟如果蕭九峰說的是真的,那可能要出大事,真出了大事,麥子帶點皮沒啥,但是麥子不能被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