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伯夫人笑得更敞亮了,“那正好,讓觀靈帶著你上外頭瞧瞧去,興許還有你認得的姑娘呢。”
清和有些不好意思,遲遲看祖母的意思。謝老太太樂見其成,頷首道:“你去吧,難得出來,各處逛逛才好。”
隻是姑娘家單獨跟著男人跑,總不成樣子,清和得拉一個妹妹作伴。清如有撬牆角的嫌疑,清容陰陽怪氣唯恐天下不亂,算來算去隻有清圓了,便拽了她的手道:“四妹妹同我一道去吧!”
清圓不過是十四歲的孩子,外人看來多少有些懵懂無知。她眨著一雙大眼睛,也要聽祖母的示下,等謝老太太鬆了口,方跟著清和走出青帳。
外麵正是春暉燦爛的時候,放眼望去,桃林層疊,簡直要成災似的。有風吹過的時候,帶來滿鼻的香氣,清圓攙著清和的胳膊,低低讚歎:“這裡的景色多好看!”
清和這個時候是很溫和可親的,她嗯了聲道:“汲侯夫人經營這裡,經營了數十年。”
李觀靈聽她們姊妹細語,笑道:“這原是地方官為貢士舉人設鹿鳴宴的地方,後來這項禮節廢除,汲侯夫人買下這裡,著人在周圍種了大片桃林,七八年下來才有這番盛景。四妹妹是頭一次來?”
清圓笑著點了點頭。
她的來曆大多數人都知道,但男人較之女人,沒有那麼迂回的心腸,李觀靈也一樣。他負著手道:“我連著來了兩年,本不願意的,是我母親硬逼著……往後好了,再也不必來了。”再木訥的男人,遇到娶妻這種事都會激發出無窮靈感。他說完了細斟酌一下,自覺說得很透徹了,姑娘應當聽得明白,無論如何不會給人留下書呆子的印象了吧!
蹴鞠場就在前頭,場上的人跑得酣暢淋漓,場邊觀戰的或近或遠,或坐或站,群情十分激昂。左右看看,似乎沒有多餘的馬紮,他便讓她們少待,自己跑去替她們張羅了。清圓同清和相視一笑,“這回真要恭喜大姐姐了,李大公子對大姐姐很有意思。”
清和臊起來,紅著臉反駁,“沒有的事。”
清圓笑著說:“怎麼沒有?他才剛說往後再也不必來了,可就是告訴大姐姐,遇上了合心意的,再不用年年來這裡相看了。”
清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說實話赴宴之前她也擔心,李觀靈是開國伯嫡長子,本該作配清如那樣的嫡女才對,不知為什麼這門親事會落到她頭上。她再三的憂心過,也許他當真有什麼缺陷,或是相貌奇醜,或是人品欠佳,或是真如清容說的那樣,是個傻子……如今看到了,那青年是個本本分分的人,身上也沒有伯爵公子的驕矜,就憑他親自為她們姊妹找馬紮的舉動,便可看出將來是個體貼的人。
因為她最快樂的時候是清圓陪在身邊,同她一起分享喜悅,清和不像以前那樣討厭她了。甚至比起清如和清容,這個四妹妹更有可取之處。她真的還是個孩子啊,心思單純得很,從李觀靈的話裡發掘出了更深一層的含義,自顧自說:“已經成家立室的人還來參加春日宴,大約有些彆的想頭。還未成家便慶幸不必再來的人,將來一定不會納妾吧!”
夫君不納妾,幾乎是所有女人的願望。尤其她們這樣的,都是妾室所生,懂得妾的難處,也懂得為了生存,人願意怎樣不惜一切代價。所以避免丈夫納妾,和不去做彆人的妾一樣重要,清圓的分析不管正確與否,至少在清和聽來是很受用的。
姐妹倆正喁喁低語,不防遠處的蹴球衝出場子朝她們飛過來,清圓閃避不及,被砸中了肩膀。
眼下時興的蹴球是用八瓣皮革對拚,塞進米糠做成的,分量雖不算重,但由人踢過來,也頗具衝擊力。她哎喲了聲,揉揉自己的肩頭,清和嚇了一跳,忙問:“可要緊啊?”
她搖了搖頭,見蹴球落在自己足前,便抬眼四下看,究竟是哪個莽撞的,踢球沒個準頭!
那球行經的路線,把人自發分成了兩撥,人牆的儘頭有個年輕人匆匆趕來,他穿一身牙色如意雲紋緞裳,領袖綴紅絲鑲滾。那杳杳的一線赤色,映著白淨的麵龐,有種五陵春都郎的清雋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