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勢敲打,芳純挨了兩句教訓,訕訕低頭說是。
清圓扯了扯沈潤的衣袖,笑著對芳純道:“不見識一回,哪裡知道人心險惡。好了,總算都過去了,有些事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陳老太太含笑應承,“這話很是,往後好好過日子就是了。我早前就說過的,滿幽州不知多少人羨慕你們,你們隻不往心裡去。如今活脫脫見著真的了,總該相信我的話了。”
是啊,這京畿上下,不知多少眼睛瞧著她們呢,丈夫年輕輕就做了高官,上沒有公婆伺候,下沒有庶子庶女添堵,還求什麼?芳純回身走到沈澈跟前,低頭囁嚅:“澄冰,我對不起你,孩子沒養住不說,還要你出賣色相誘敵上鉤。”
沈澈的笑容有些僵,抬手鑿了鑿她的腦袋,“隻要能讓你清醒,這點犧牲不算什麼,彆說出賣色相,就算出賣身子,我也乾。”
結果芳純大叫起來,“你想得倒美!”
這樣一場風波,在後院悄悄上演,又悄悄落幕了。收拾姚家母女並不很費手腳,麻煩的是後續的事。
姚少尹得知了消息,沒消多少時候便趕到了沈府。敲開沈府大門,他語不成調:“我要求見沈指揮使和都使,萬請通傳。”
看門的小廝上下打量他,“尊駕是哪位?這個時辰我們家二位爺都睡下了,尊駕有事,還請明日再來。”
姚少尹說不成,“我是宣州少尹姚紹,因內子和犬女的事特來求見殿帥和都使,煩請通傳。”
看門的小廝自然知道他是誰,一徑推搪隻是為了刁難罷了。當然客套還是要客套一下的,長揖下去:“噢,姚少尹,並非小的不給您通傳,實在是今兒天色太晚了……”
小廝話還沒說完,姚紹便推開他闖了進去,但因指揮使府太大,他也不知該往哪裡尋人,隻好邊走邊高呼:“殿帥,殿帥……宣州少尹姚紹求見,請殿帥一露金麵。殿帥……”
滿府的燈火都亮起來,極快地向前院彙攏,他的這番大肆喧嘩終於引出了沈潤。
沈潤早知道他會來,並未歇下,反倒一直在等著他。他不得允許擅闖指揮使府,又是一個由頭,待慢吞吞走出垂花門時,這位少尹果然已經被戍守的班直團團圍住了。
沈潤一手挑燈,站在台階前,狐裘的鬥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剩一雙眉眼灼灼,洞悉人心般銳利。看清了來人的臉後,哦了聲道:“我當是誰,有膽子夜闖我指揮使府,原來是姚少尹。”
姚紹拱手不迭,“殿帥,事情的經過我都聽隨行的下人回稟了……殿帥,是我治家不嚴,才讓她們鑄成大錯,求殿帥看在……看在她們同董家沾著親的份上,饒了她們這一回吧!”
“和董家沾著親?”沈潤蹙了蹙眉,“原本拿董家求情是最管用的,可惜,她們害的正是董家人啊,少尹不知道麼?”
姚紹一時啞了口,但這時候也顧不上麵子不麵子了,連連長揖:“殿帥……隻要殿帥網開一麵,姚謀願意奉上五萬兩銀子,以作賠罪之用。小女年幼無知,夫人又過於溺愛,這才闖下彌天大禍,弄得無法收場。殿帥……殿帥,您如今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也知道撐起門庭不易。婦人長居內宅,見識淺薄,我又忙於公務鮮少過問她們……說來說去都是我的罪過,萬請殿帥通融啊。”
然而狐裘下的臉冷若冰霜,那聲冷哼也如鋼刀拭雪般沒有溫度,“看來在少尹眼裡,沈潤是個見錢眼開的人,連至親的性命都是能夠拿來換錢的。不過少尹有句話說對了,沈某如今成了家,脾氣見好,要是換做以往,哪裡還有少尹求情的餘地,早就命人把你逐出去了。”他看看天色,夜濃得像墨一樣,呼出的氣息在眼前交織成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意興闌珊地說,“時候不早了,少尹還是回去吧。這件事,不是誰來求情就能作罷的,待年後審上一審,按著律法,該放便放,該收監便收監,沈某絕不會平白冤枉了誰。”
“可……可……”姚紹結結巴巴道,“這個年,可讓我們家怎麼過啊!”
這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了,他散淡地轉過身去,邊走邊吩咐:“壽鬆,送客!”
壽鬆應了個是,嗬腰上前比手,“少尹,請吧。”
姚紹正茫茫,見他走了幾步又頓下了,微微偏過頭來,燈火下映照出一個高鼻深目的側影,垂著眼道:“人在盧龍軍大牢裡,命人給她們送些衣物吧,深閨裡的太太小姐,怕過不慣牢裡的日子。話又說回來,這京畿上下,隻有姚少尹的家眷,是因殘害朝廷命官夫人而鋃鐺入獄的,真真開了我朝官員家眷犯事的先河,佩服佩服!”
他冷嘲熱諷,乾笑兩聲往內院去了,留下姚紹捶胸頓足,仰天長哭。
清圓已經上床捂著了,坐在被褥間等他回來。直欞窗上浮起清俊的身影,轉瞬移進了臥房,她探脖問:“打發了麼?”
沈潤脫下罩衣麻利地鑽進被窩,嘀咕著:“打發了……今日這麼忙,還要騰出時間來收拾這夥蠢物,憑她們也配!”邊說邊瞧她一眼,“你坐著乾什麼,仔細著了涼,還不躺下?”
清圓忙縮進來,他探出手臂把她攬進懷裡,閉上眼喃喃:“娶了個聰明的夫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啊,往後不愁我的內宅不太平,兒女必定被你管束得妥妥帖帖的。”
清圓眯著眼睛笑,“那你呢?”
他在她額上親了一口,認命地說:“我也被你管得妥妥帖帖的……聽娘子的總不會錯。”
清圓很稱意,環過胳膊在他背上輕輕拍著,“這回放心了,咱們總算可以安安穩穩過個年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