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胭脂豔花(1 / 2)

() 張燈之夜, 檀香不絕, 四處皆是煙霧朦朦的繁華景。

封如故搖扇走在街上, 身著閒服,眼彎著笑意, 右眼又戴著水晶鏡,活脫脫一個微服下凡的小靈官、天上人。如一本是與封如故南轅北轍的氣質,隨在他身側,卻如錦上之花, 一個入世,一個出塵, 彼此呼應,相得益彰。

一雙壁玉出行,自是吸引眼球,有膽大的賣果子的少女偷偷拿鮮果擲他,封如故也不客氣, 揚手接了,揣在懷裡, 衝她一笑, 還不忘對如一道:“浮春愛吃桃子, 這個拿給他正好。”

……如一疑心他不是來查案,而是來遊玩的。

封如故確實是專揀著熱鬨的地方走, 一路上買了一張儺麵,一條“神石”手鏈,一把據說可避疫病的道門長拂。

封如故又到了一處賣口脂的小攤, 指尖在綿胭脂、盒胭脂間點選一番,最終選了一盒正紅的胭脂,揭開小瓷罐,拿翠管蘸了一點,點在指尖,抹勻賞玩。

店家熱絡地介紹:“公子,這胭脂是頂頂好的,融了新鮮的櫻花汁子,還摻了冰片,最是天然,用在口上、麵上都成,不易掉色,吃進肚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封如故把沾了胭脂的手指湊到唇邊,輕嘗一口,果然有股花香味道。

他捧著胭脂罐,轉頭看向如一。

如一察覺不對,向後躲了一步。

“彆那麼小氣。你膚色與青霓姑娘近似,試一試色,”封如故舉了舉手中胭脂小罐,“青霓姑娘今日可告訴了我們不少事情,該感謝於她,這是做人的禮節。……蹲低些。”

如一的表情似是有些忍耐,但終究是沒有扔下他在集市中揚長而去。

封如故取了試胭脂用的翠管,細細蘸了,在如一額心畫了一朵細細的正紅色四角花。

他出身商賈之家,雖然家道中落,卻也見過不少風流公子的手段,心向往之,後來頂替師兄之名出山,本想好好風花雪月幾年,不幸剛出山不久就撿到了一個孩子,一朝當爹,再無風流的機會。

現在孩子大了,他也再度出了風陵,說不準還有機會把荒廢的夢想再撿起來。

一朵胭脂花落成在如一額心,封如故倒退兩步,欣賞自己的手藝,暗歎,本人果真是俯攬花月,不死風流。

若是給姑娘這般描眉畫花,再佐以本人的出眾相貌,怕是十個女子有九個會戀上自己,真真是作孽。

在封如故為他描額時,如一數度想要抽身而去,但想著義父要自己妥善照顧他的事情,還是作了罷。

為著分散注意力,如一隻盯著封如故被胭脂染紅了一角的食指指甲。

不知為何,那抹鮮紅被他用口潤過,落在細白的指尖,在晃動的燈影之下,顯得格外鮮明醒目。

他垂下眼睛,不再細看。

封如故取了胭脂盒,到了老板跟前:“我要了。”

老板若有所思地瞧了這二位公子一眼,哎了一聲:“我給您二位包上。”

封如故拿了胭脂,還要往人群密集處鑽。

誰料,他的手還沒放下,一條佛珠便平卷而來,在封如故腕上繞了兩圈,把他穩穩拉住了。

封如故一愕,低頭看向自己被纏住的手腕。

如一握住佛珠那一端,沒說話,手指緊了緊,有些警告的意味。

……彆玩鬨了。

他將佛珠輕輕一扯,封如故努了努嘴,有點不甘心地跟著他走了。

二人順著城中河水,分彆到了水勝古城五處祭祀主廟查探情況。

後日便是祭禮,明日五廟要封閉灑掃,因此從今夜來上香的人,也可看出香火是否旺盛。

古城處在中原與苗疆的接壤之處,來往客商不少,也有不少苗疆人來此定居,因此帶來了巫儺之術與巫神,而巫儺之術內部亦有分歧,因此,它們在東城西城各占一隅,互不相擾。

此處巫歌聲聲,儺鼓咚咚,頗有神秘古韻,其意亦正亦邪,滿麵油彩的老巫正為信仰者課卦,無人留心踏入廟中的一僧一道。

封如故被如一牽著,卻像是仍貪戀著街上繁華,收不了心的樣子,進了廟也是東望西顧,頗不正經。

如一則目不斜視,虔心一拜,以示禮節。

他們又去了北城。

北城最是熱鬨,紅綢漫天,張燈結彩,他們白日裡聽見的嗩呐便是在此處奏響。

拜城隍是中原習俗,同樣隨著人的遷徙進入城中,小攤位上有泥土摶成的城隍爺,厚髯紅麵,看著有趣可愛,封如故忍不住手癢,買了兩個,進廟時還拿出小泥塑,試圖與座上的城隍神對比,慘遭如一沒收。

他們又轉去了祭石神的廟。

青霓沒有騙人,這裡的香火,與其他三處相比的確有些淒慘,拈香焚拜的都是上了年歲的老者,他們口中叨念著的本地土語,也叫人聽不明白。

封如故又是一陣不很恭敬的左顧右盼,注意到了角落裡高懸著的幾張蜘蛛網。

出了廟宇,封如故便大歎道:“奇怪,奇怪,為何這廟看起來年歲最老,祭拜的人卻又如此之少?”

他這一歎不是衝著如一,而是衝著旁邊一個抱臂等候的中年漢子。

那中年漢子的臉盤和耳朵,生得和廟裡一位參拜的老人極其相似。

果然,那漢子接了話:“二位是打外地來的?”

封如故拱了拱手:“是。先生有何指教?”

那漢子看起來憨直得很,被稱作“先生”時愣了一下,才道:“這石神是個邪神,可千萬彆拜它。”

封如故的語氣感興趣地微微上揚:“邪神?”

封如故很知道該怎麼誘著彆人說話。果然,那漢子自覺要為這外鄉人答疑解惑,話也多了起來:“這石神以前是城裡唯一供奉的神,每隔三年,就要有三個信徒自願送上山,進入靈石,據說是要吸人靈之氣,來補天裂。他娘的,你光聽這事,是不是就邪性得很?”

封如故與如一對視一眼。

“先人也是傻,真就這麼拜了千百年。到後來,城裡來了中原人,來了苗疆人,大家各拜各神,就停了祭人的供奉,結果這十幾年過去了,天也沒有塌。”漢子咂著牙花子,無奈道,“也隻有我爹這樣,老糊塗了,才非信不可。”

離了那香火稀薄的石神廟,封如故問如一:“你覺得邪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