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碰到了何物,一陣酥麻感倏地襲上指尖,不及反應,便沿經脈血流攀上,速度極快,如一不及反應,隻見右小臂處青光一閃,心口便是一陣異樣的灼熱。
他臉色微變,背過身去,半解僧袍,借著月光查看胸前狀況。
一道卍字青紋烙在他心口位置,不痛不癢,卻抹之不去。
如一抿緊薄唇。
這是他苦惱的表現。
這是封如故設下的護心之術嗎,還是……
在他心緒紛亂間,他身後的封如故無聲睜開眼睛。
……小子,跟你爹耍手腕。
封如故心思靈透,怎會顧及不到這點細節。
早在他出風陵時,他便托了常伯寧,在七花印中額外種下了一條屬於師兄的心脈,以作障目之用。
如一就算要試,試出的也隻能是遠在風陵的師兄的心跳。
常伯寧曾問過他:這樣可有必要?
當時,封如故的回答是:“這小子心思慧敏,察覺蛛絲馬跡後,定會相試。我帶出來的孩子,我知道。”
現在看來,果有必要。
隻是,如一不慎用手碰著了自己懷中藏著的物品,也不在封如故的計算範圍之內。
隻能算他倒黴。
不過這東西無毒無害,碰著便碰著了,無所謂,就當讓他長個記性,沒事兒不要亂碰陌生男子的胸。
封如故懶懶換了個姿勢,歪在石頭邊繼續睡了。
如一吃了虧,自然也長了記性,斂好衣袍後,便收起了多餘心思,一路背著封如故下了山,還不忘買了熱騰騰的春卷,一並帶回清館。
到了清館,打了一小盹的封如故也醒了,抱著春卷咬,順便把剛才藏在懷裡、“咬”了如一一口的青玉拿出。
他的動作相當仔細,不碰他處,隻握著上頭的白流蘇,將整塊玉緩緩提出。
玉佩由一枚雪白同心結和一枚卍字青玉構成,這便是那黑衣人托練如心轉交給他的東西。
羅浮春好奇不已,想要伸手觸摸:“這是何物?”
封如故一扇拍下他蠢蠢欲動的手:“小心著點。”
羅浮春還沒碰上,便已發現上頭有咒術覆蓋,本已斷絕了亂碰的念頭,正要抽手,卻被封如故一扇子拍得手背發麻。
羅浮春頗委屈地揉著手背:“師父,那黑衣人交這東西給你,可有什麼隱喻指代嗎?”
“有是自然有的。”封如故飲茶,道,“這是我一名熟人曾經的隨身之物。”
幾日相處下來,海淨也知道這位雲中君是個好相與的仙君,大著膽子提問道:“這樣的玉形並不少見,雲中君怎麼知道這是熟人之物?”
封如故好性子地解答:“因為這上頭的咒法特殊,乃是他一人獨創啊。”
桑落久也好奇起來:“恕徒兒見識短淺,這咒法竟是從沒見過。”
“沒見過才是對的。”封如故讚許道,“他隻把這咒術用在青·樓裡。”
眾人:“……”
如一:“……”
如一不自覺地按一按胸口,表情微妙。
封如故細細解釋道:“這東西,叫試情玉,隻有拿手指碰才管用,貼身放置反倒無礙。”
“我認識的那個人,常愛拿這個給他的歡客摸,隻要摸一下,指尖就宛如被蜂子蟄上一口。”
羅浮春好奇:“這是做什麼用的?是耍弄人的小把戲?還是拿來蠱惑人心的?”
“物如其名,試情而用罷了。此物本無害,卻隻有他能解開。”封如故繼續道,“對那些隻求歡的歡客,我認識的那個人不介意這些,能接便接了,不會為難他們;但他格外喜歡拿這東西逗弄那些將‘愛’口口聲聲掛在嘴邊的人。此物觸摸過後,會在人胸口烙下一處浮印,唯有懷有真情,心動意動時,印記才會發亮。”
“他會把這處關竅告訴摸過試情玉的人,觀察他們的表情。再然後,不管這名歡客有多少甜言蜜語,許下多少美誓良言,他就隻管笑嘻嘻地盯著人家胸口瞧。”
羅浮春聽得出神:“結果呢?”
封如故:“哪裡有什麼結果?歡場上有幾張嘴是老實的?若真是心悅某人,又何必來青樓裡尋歡作樂?那些人說儘好話,胸前卍紋總是不亮,要麼是羞愧而去,要麼是惱羞成怒,把他按倒,一通折磨。”
……這麼聽來,那人明明是一名歡場中人,卻在等待和期盼一顆真心。
羅浮春不禁覺得此人可憐。
沒想到,在聽了羅浮春的想法後,封如故樂不可支。
“你大可不必同情他。他隻是喜歡這樣戲弄人、愛瞧人窘迫的模樣。”封如故道,“何況,他是修合歡宗的。身體歡愛,於他而言是吃飯喝水一般,他不過是換種口味吃飯罷了。”
……合歡宗?
魔道?!
羅浮春一時迷茫。
他記得,在練如心的故事裡,那名喚衣上塵的小魔修,就是合歡宗人。
而師父的好友,這枚玉佩的主人,也是修合歡宗的。
黑衣人留下這枚玉佩,是何用意?
羅浮春還在混亂當中,桑落久已經理出了頭緒:“弟子大膽猜想,魔道之中,與師父曾有交情的合歡宗,莫不是林雪競?”
林雪競?
在十年前的“遺世”中,身為花魁,搭救於道門眾人,被牽涉入混戰之中一度失蹤,後又突然現世,嶄露頭角,成為魔道之中“主和”一派的不世門門主林雪競?
黑衣人給出的下一條線索,指向的竟然是不世門門主林雪競?
他是何意?
黑衣人是不世門門人?他便是林雪競?還是這十六條人命中,有不世門插手作祟的?亦或是……
在兩個徒弟並一個小光頭苦思冥想時,封如故的態度倒很是自在,揪著那枚玉佩的流蘇,將它一圈圈甩動著:“這麼想知道的話,找個不世門門人問一問不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如一:我對封如故沒有非分之想。
試情玉:不,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