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登門入戶(2 / 2)

封如故說:“明日休息半日,午後動身。”

常伯寧:“這麼急?”

“還要找一個人。”

“何人?”

封如故銜著煙嘴,口中湧出雲霧:“正道之中,想要降魔誅惡,首推風陵、丹陽、應天川;但要論打探消息、尋靈問鬼之事,自是要找‘那個人’了。”

送走常伯寧,封如故有滋有味地吸完了那半袋煙,又將衣物儘數除去,立於鏡前,仔細觀視。

鏡中青年半身雪練,半身肌膚破損,雖有青蓮掩映,但清葉白石,終究不能掩飾蜿蜒盤錯的舊日傷疤,甚至不若腰腹處盛放的紅蓮自然。

他按一按小腹上綻放的紅蓮花瓣。

受損的元嬰受了激,立時發作起來。

不過也是陳年的刺痛,疼來疼去,倒是習慣了。

封如故扶著銅鏡,看鏡中的自己。

他向來是愛漂亮的,當年身上傷勢見好,攬鏡自照,看到身體被毀損成這等見不得人的樣子,又痛得心煩意亂,不知撒過幾回瘋、砸毀過幾麵寶鏡。

如今想來,倒是浪費得很。

想到初初受傷時自己的任性模樣,封如故唇角含了笑,不知起了什麼興,對著如豆燈光,反手指去。

他年少時,已能藏蘊劍氣於指,信手指月,便能剪下一段月光,為睡著的小紅塵綰發。

而他現在連一盞燈都熄不滅。

封如故沒有太多懊喪。

他自嘲地哂笑了一聲,走到燈前,俯身下來,呼地吹滅油燈。

長天一月,投下的清影青鹽似的沿窗欞灑落,被分割成小塊的光斑。

封如故撲在床上,就勢一滾,也不急著合上被子,眼望著帳頂,抬起一手,捂住了自己完好的左眼。

頓時,屋內的光線黯淡了下來,周遭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青紗帳,看不分明。

他擁著被子,一骨碌翻坐起來,突然就覺出莫名的孤寂和清冷來。

這種心境,向兩個徒弟傾訴,未免滑稽。

師兄這些年對他太過關懷,以至於到了讓封如故無可奈何的程度。

他可無意勾起師兄的憂愁。

封如故思來想去,竟隻想到了一個在此時能由得他任性撒野的人。

……反正自己在他那裡已是板上釘釘的老不要臉,想必他也不會更討厭自己了。

相比於依賴一段親密關係,封如故更習慣被人討厭。

他不是十八歲的少年了。

十八歲時的人總最愛惜自己的聲名,被人在後詬病,還能笑嘻嘻地稱一聲你們都是嫉妒。

如今,他一身羽毛早就狼藉不堪,聲名和臉麵,於他何加焉?

進入如一房間時,他用了最惹人討厭的手段:不打招呼,翻窗入內。

但不巧的是,他撲了個空。

如一與海淨修晚課去了。

佛門的規矩比道門大得多,每日都有例行的修習課程,上至寺門方丈,下至灑掃沙彌,都得遵循。

今日如一和他又是落水,又是遊逛,耽誤了不少修習時辰。

如一既是身體無恙,自是要去行課的。

他向來如此恪守規矩。

這間客房分內外兩間,海淨與如一身份有彆,他宿在外間小床上,主臥自是歸了如一。

此地暫時沒有主人看管,封如故索性甩了鞋履,裹挾著一身寒氣,鑽進了主臥床鋪,把自己裹得妥妥當當之餘,打定主意要在如一回來後嚇他一跳。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是躲在被中露出半張臉來更好,還是裹緊全身、卻騙如一自己脫儘了衣服更好。

想到他那張窘迫而羞惱的臉,封如故就有點欺負後輩的惡劣的愉快感。

想著想著,封如故竟是睡意上湧。

方才,他從自己的房中親自走了出來,又親自翻了窗,對現在的封如故而言,這是大大的勞碌了。

他揣著冷冰冰的手腳,貓似的團在如一的被子裡眠著了。

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計劃付諸東流。

約兩炷香後,如一並海淨折返回房。

方才在修行時,海淨就注意到了如一的手腕,但卻不敢相問。

進了房間,他為如一斟了一杯溫水,忍不住詢問:“小師叔,我未曾見過你這串手串呢。”

如一將那串紅豆念珠數了幾顆,答得言簡意賅:“是有人相贈之物。”

海淨看手串之上花紋相連,隱有淡銀暗紋浮現,深感好奇,想要伸手觸摸,如一卻邁步往內室走去,恰與他錯身而過,海淨也摸了個空。

他尷尬地撓撓小光頭,不免想,這紅豆好是好,但是取了個“相思子”的意頭,就差了幾分意思,太不莊重。

海淨眼見著如一繞過屏風,步履一頓,發出一聲帶了點疑問的鼻音:“嗯?”

正要俯身鋪床的海淨聞聲問道:“小師叔,怎麼了?”

如一注視著睡在他床上的封如故,嘴角輕微地翹了一翹:“無事。跳窗進來了一隻貓。”

作者有話要說:  送給韓師兄:暗戀最苦的是一秒鐘都不曾擁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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