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玲玲年紀小,不過個頭高,走到兩位空姐麵前,挑起嘴角露出不屑的神情:“我來給你們理理思路,這件事的關鍵點是,一滕隊長決定了換人。二,現在滕隊長人不在,沒有人能決定換換回來。那麼隻能外甥燈籠照舅。”
“這事兒,你說了不算。”那位叫肖雨婷的主唱的說。
陳玲玲好似看著傻瓜:“都以為自己是小孩子呢?做事情可以賴皮?要是誰願意來就來,願意走就走?航班願意上就上,不願意就不上!一個不高興就鬨情緒。鬨了情緒,把問題丟給領導。眼看領導把問題解決了,又回來說,要上了。那麼領導發的愁,找的辦法都白費了?還有被找來的人,就活該給你們耍著玩?你們彆說革命精神,就是職業道德都沒有。”
陳玲玲走到肖雨婷的身前,她比肖雨婷還高了小半個頭,伸手拍了拍她空姐製服的肩章:“姐姐,你知道解放前也好,解放後也好,空姐的製服都是走軍裝樣式的,知道是為什麼嗎?”
肖雨婷被陳玲玲的氣勢震懾,不敢動彈:“你不要扯其他的。”
季麗芳看著肖雨婷那個慫樣兒,心裡看不起,她可不怕一個小屁孩兒。她伸手要拍陳玲玲的手:“彆動手動腳。”
陳玲玲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越捏越緊,季麗芳臉色慘白,嘴裡叫:“好疼,放手啊!”
陳玲玲沒有放開,她自顧自說:“因為,空乘等於半個軍人,她要服務於天上的乘客,要在發生危急事件的時候保護乘客的安全,跟人民子弟兵何其相似。軍人,遵守紀律是天職。而你,那一天打架,打架之後你們又鬨情緒,已經是嚴重的失職行為,你們認為這個任務還是你們的嗎?彆說任務,後麵還有檢查等著你們呢!”
一個低沉的男聲:“說得好。”
陳玲玲看過去,隻見劉丹阿姨帶著一個男人過來。
那個男人體格魁梧,表情沉穩,一看就有領導相,他走到陳玲玲的前麵:“能把人先放開嗎?”
“當然!”陳玲玲鬆開了手,季麗芳握住自己的手腕,疼得皺眉,叫一聲:“朱隊長。”
“這是飛行大隊的大隊長。也是滕姐的愛人。”劉丹介紹。
朱隊長沉著一張臉:“你們滕姐不在,她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小肖和小季不是因病或者其他事情,而造成不能參加演出。她們是違反紀律,你們滕姐正在跟領導彙報,看看到底怎麼處罰。小陳臨危受命,來參加演出,而且她也有這個能力演好這個節目,為什麼要叫她走?”
肖雨婷咬了咬唇,一臉不高興:“那就去彙報好了。”
季麗芳此刻跟肖雨婷倒是站在了同一戰線上:“我等著滕大隊長彙報之後處理我們。”
朱隊長哼笑一聲,口氣裡帶著嚴厲:“那還待在這裡乾嘛?不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免得到時候寫檢查寫不出來?”
肖雨婷氣得轉身就跑,季麗芳也跟上。
朱隊長對劉丹說:“行了,那我走了,有什麼事情,你們滕姐不在,就跟我說。”
“謝謝朱隊長。”劉丹笑著感謝朱隊長。
陳玲玲是知道了,自己剛好歪打正著,合了滕隊長的心意,看來滕隊長從京城局調過來,這個空降的隊長可不好當啊!一直沒機會殺幾隻猴子給其他猴子看,剛好這次是機會。
看起來劉丹阿姨和滕隊長夫婦關係還不錯。
劉丹過來捏陳玲玲的臉頰:“小丫頭,可真凶啊!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陳玲玲抱住劉丹:“還是阿姨及時搬來了救兵。”
“好好演,給我們空乘大隊爭臉。”
“保證完成任務!”陳玲玲跟劉丹說。
劉丹離開,陳玲玲看向費雅茹,費雅茹緊張地退後了一步:“我隻是說句公道話。”
“你懂什麼叫公道嗎?你懂什麼叫原則性的問題嗎?蠢而不自知。”
一直被人捧的費雅茹,突然被陳玲玲在大庭廣眾之下罵蠢,臉上哪裡能掛得住:“陳玲玲,你太過分了。”
“去,快去告訴你爸媽!”
費雅茹漲紅了臉跑了,一切歸於平靜。
龔老師過來拍了拍陳玲玲說:“小陳,其實你沒必要,你以後是要進空乘大隊的,得罪兩位前輩,哪怕你有背景也不是好事。”
龔老師是好意,陳玲玲是知道的,可她又不做空姐,這群人以後怎麼給她使絆子?
再說了,今天她這麼做也等於是在幫滕雪娟,一個空降的領導,能夠得到劉丹阿姨這樣本土老員工的認可,這一點不容易,可以證明滕隊長業務和做人還是過硬的,等這個動蕩歲月過了,人事變動多著呢!這些做實事的人都會起來。到時候這兩位靠著家裡作威作福的?結果是什麼樣還很難講。
陳玲玲笑:“龔老師,如果不快刀斬亂麻,我們就不要排練了,這個節目,她們倆要上了,估計也搞不好了。老師,我今天想去洗澡,要是不排練了,我能不能走了?身上都發臭了呢!”
“去吧!”龔老師笑著放她走。
陳玲玲回家去,費雅茹不在家,她收拾了衣服,下樓去。
慢慢吞吞去浴室,原主記憶裡的浴室讓她實在酸爽,毫無隱私可言。
浴室跟食堂緊挨著,和食堂共用鍋爐房,以前陳建強就是在這裡上班,燒個鍋爐。
男浴室在樓下,女浴室在二樓,看浴室的阿姨坐在一張折疊椅上,伸手接過,印著“浴券”的票子,遞過一個橡皮筋掛著的鑰匙,鑰匙上有橡皮膠布貼著寫的號碼。
陳玲玲腦子裡浮現原主去浴室洗澡的樣子,走上樓梯的步伐異常沉重。
二樓更衣室,一排排的櫃子,還有脫衣穿衣老少姐們,陳玲玲想逃,逃的話?就不能洗澡,不洗澡,渾身上下癢得慌。這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入鄉隨俗吧!再說了,自己又不是費雅茹那種有料的身材,有什麼好害羞的?
她打開了櫃子,把衣服放進去,開始解開襯衫的扣子,看見自己裡麵的小背心,連文胸都不用上,簡直了!隻能安慰自己:我胸小,我驕傲,我為祖國省布料。
脫都脫了,不要管了,她拿著搪瓷盆走進去,浴室裡蒸汽騰騰,每隔一米有一個兩米高的水龍頭,木有花灑,純粹的水龍頭,就是衝水柱下來那種。每個水龍頭下都有人,有的龍頭下有兩三個人,這怎麼辦?沒有空位了。
“陳玲玲,過來,過來!”
陳玲玲聽見有人叫她,找過去是同班同學潘冬梅。跟冬妹坦誠相見實在讓人?
潘冬梅落落大方,把龍頭讓給她:“你來衝。”
陳玲玲站到龍頭下打濕了身體,走到邊上,讓潘冬梅衝。她拿出洗頭膏,抹在頭上,搓揉,這個年代的洗頭膏,也是讓人一言難儘,是真的洗頭膏,一坨一坨那種,再在身上打香皂。上上下下搓揉。
潘冬梅衝過身體之後,說:“我洗好了,你慢慢來!”
陳玲玲點頭:“好的,謝謝啊!”
收到了潘冬梅轉身回眸一笑,潘冬梅長得還挺好看的,但是浴室裡這種?
陳玲玲在衝洗,讓自己接受這樣的現實,聽見一個聲音:“小姑娘,龍頭合用一下好嗎?”
“阿姨,您來!”
陳玲玲退開讓阿姨一起洗,阿姨還跟她聊家常:“你是五號樓裡的是吧?”
“是啊!”
“現在在哪個單位啊?”
“我還在讀高中。”
“啊?看你挺高的,還在讀高中啊?幾年級?”
“高一,馬上升高二了。”
“等你工作落實好了,阿姨給你做介紹啊!你樣子長得老好的……”
陳玲玲:……
也是,這個情況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介紹起來童叟無欺。
陳玲玲快速洗好澡:“阿姨,我走了,您慢慢洗!”
穿上衣服,逃離浴室,走在路上,唯一的想法是:“我終於入鄉隨俗了!”
回到家裡,陳建強正在廚房間裡燒飯,母女倆應該在房間,陳玲玲和陳建強對視,自從昨天之後,父女倆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對陳玲玲來說無所謂,畢竟她上輩子跟她爸除非公事,否則半句話沒有的時候也不少。
陳建強心裡不舒坦,這是他的女兒,居然連叫都不叫他。拉長著一張臉,好似彆人欠了他幾千塊。
陳玲玲把衣服泡上,去張阿姨家,張阿姨正在忙活說:“你伯伯升主任已經確定下來了,今天你姐姐姐夫回來吃飯。今天我買了六隻梭子蟹,老肥的,等下你要吃兩隻。功勞全是你的!”
不一會兒張阿姨的女兒女婿回來,兩人都是空軍醫院的軍醫,張阿姨的女兒盛麗看見陳玲玲坐在客廳裡,過來說:“玲玲,站起來給姐姐看看!”
陳玲玲站起來,聽盛麗跟張阿姨說:“媽,你說為什麼玲玲會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我就沒這麼大的變化?”
陳玲玲笑:“因為姐姐從小長得跟洋娃娃一樣好看,長大當然不要變。我是醜小鴨到大白鵝呀!”
“醜小鴨到白天鵝好吧!”盛麗捏了捏陳玲玲的臉,“小嘴巴真會說。”
正在說著,盛興榮從外頭進來,抱著一個袋子:“我買了兩瓶酒,給麗麗和玲玲買了橘子水。”
盛興榮熬了這麼多年,總算可以上常日班了,總算是真的成一個領導乾部了,揚眉吐氣啊!
張阿姨把菜端出來,大概過年都不會這麼豐盛,熏魚、螃蟹、紅燒肉……
隔壁歡天喜地,笑聲傳到陳家,陳建強心頭越想越氣,今天主任任命一宣布,就代表陳建強從此受盛興榮領導,一口氣憋在胸口,壓根就吐不出來。
而且整個班組都知道,這個名額原本已經落在陳建強的頭上,是他女兒出來搞了一下,才到了盛興榮的頭上。
雖然沒有人明麵兒上笑話陳建強,私底下,說不在說這個成天說自己愛人有多賢惠,對他對女兒有多好的陳建強,是一隻徹徹底底的戇度(傻瓜),他聽人背後說:“我要是女人,我也對他好的呀?錢全部上交,給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女吃好的穿好的,自己嫡親的女兒扔在陽台上都不會有半句話。能不好嗎?”
“有什麼本事嘍?不就是吃著老丈人和之前老婆的老本,爬到現在的位子,手裡技術拿得出來嗎?要是他上去做主任,老實說,讓個半桶水來領導,那是多難受啊?”
“平時人五人六的,真當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以後讓他知道有幾斤幾兩。他的活,哥兒們幾個彆幫他。”
他成了整個機務的笑話。
謝美玉給食不知味的陳建強夾了一筷子的毛豆子炒雞蛋:“好好吃飯。為了這麼點事情至於嗎?以後還有得是機會,等下我再去找徐書記的愛人,這次他沒能幫你升主任,咱們越是要在他麵前表現,我們沒有絲毫地不滿,這樣他下次才會繼續幫我們。你說呢?再說了,就算那個盛興榮是你的領導又怎麼樣?你可以不聽他的,隻要徐書記幫著你,他又能拿你怎麼樣?所以,那塊表還是得送。”
陳建強點點頭:“這個事情還是要你去辦?”
“你一個大男人當然不好出麵,這個事情肯定要我來的呀!那我等下去了啊!”謝美玉說道。
“去吧!”
謝美玉去抽屜裡把之前準備給徐書記的謝禮的那塊表給拿了,另外拿了一大袋子的毛巾,趁著天色暗了下來,下了樓。
“美玉,去哪兒啊?”有人叫住謝美玉。
謝美玉停下來:“我們公司最近拿到毛巾三廠一批庫存毛巾,上次跟京婻大姐說了,大姐讓我給她帶一袋子。”
“給我看看。”
謝美玉被攔截下來,她拿出袋子裡的毛巾:“你看,這個毛巾就是時間比較久,貨色還是滿好的呀!”
“還有嗎?”
“有啊!”
“給我也買點。”這位這麼說,另外一個人又過來,謝美玉通通應下,反正確實有這個東西。
給五六個人訂了毛巾,說明天給他們拿回來,她上了隔壁三樓,徐書記的愛人馬紅梅開門,謝美玉連忙說:“大姐,你讓我買的毛巾到貨了,我給您拿來了。”
“快進來,快進來。”馬紅梅把謝美玉迎了進去,這個謝美玉是真的懂事,她來送東西總能找到很好的借口。
進入客廳,謝美玉看見徐書記的小兒子和對象都在,他那小兒子的對象就是在空乘隊裡鬨情緒的肖雨婷。
謝美玉見肖雨婷拉長著一張俏臉,估計是到公爹麵前來告狀的,這下就好辦了。
徐書記抬頭看著兒子和未來兒媳婦:“你們要是沒事兒,就出去走走?”
兩人一起往外,馬紅梅拿了一杯水出來:“小謝,來喝一杯菊花晶。”
“謝謝大姐!”
馬紅梅坐在謝美玉身邊,拍著她的手:“這次沒能讓你們小陳升主任,實在不是我們老徐不幫忙,這個事情?怎麼說呢?”
“大姐,怎麼說話的呢?這事兒明明是徐書記都已經做到位了。是我們自己不爭氣,玲玲跟我們夫妻倆置氣,才鬨出這麼一出。我們還是要謝謝大姐和書記的幫忙。”
謝美玉歎口氣,“後娘難做啊!小姑娘到了這個歲數,一點點都不好搞了。”
“就是啊!”
“玲玲還不懂事。以為我們都是靠她外公和媽媽才有今天。”
馬紅梅跟她一起歎氣:“靠兩個死人怎麼靠得住?還不是靠你會當家,會做人才有今天這一副天地?”
“這個時候誰能想到我的功勞?”
“到底不是親生的,你對她再好,她也不會叫你好的呀!我看你們雅茹養得頂頂好,小姑娘漂亮得跟一朵花似的。”馬紅梅跟謝美玉說。
“有什麼用?現在搞成這個樣子,還怎麼進民航?我們真的沒想要完全拿玲玲的名額。就是讓她的名額先頂一頂,讓雅茹進了民航之後。玲玲畢業的時候,到時候再找領導們要求,玲玲好歹是烈士的女兒,通融通融也是可以進的嗎?”
有的人說話就是這麼奇妙,說是不想沾人光,眼睛卻盯著人家的名額。
這個時候謝美玉一個盒子,打開來:“我弄到了一塊海鷗表,大姐,你平時戴著玩玩。”
這個年頭,手表是緊俏商品,有錢了還得有票,也虧得謝美玉是百貨係統的,才能買到。
民航的人,雖然機會比彆人多,可工資是死的,國外那種動輒幾千的手表,也就是去看看,買就不要多想了。
馬紅梅看見了禮品,心也就更歪了,什麼邏輯,原則都不管了:“可不就是,雅茹進去了。玲玲畢業了,難道局裡的領導好意思讓玲玲沒工作?這個小姑娘一點都不懂父母的一片苦心,還跟爸媽鬨成這樣。就她這種脾氣,以後什麼樣的人家肯要?沒有娘家的姑娘,嫁出去以後有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