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裡的招待所就是後來的航空賓館,規格在這個時代各家單位的招待所裡算是頂尖的。
在大家的簇擁下,許奶奶進入了闊彆多年的招待所餐廳,桌上冷拚已經擺上。
冷菜三葷三素:熏魚、油爆蝦、四喜烤麩、醉雞、糟毛豆,醬蘿卜。
許奶奶坐下,董民站起來開了一瓶黃酒:“許老師,今天高興,喝一口。”
“好!”
陳玲玲和容遠兩個小朋友隻能喝橘子汽水了。
盛興榮說:“快十年了,許老師終於回來了,小盛我也成了老盛了。我們一起碰一個。”
大家站起來碰了一個,許奶奶一飲而儘:“沒想到還能回到這裡的一天,還能看見你們。”
“就是小莊不在了,小莊心心念念要給你翻案。”盛興榮長歎。
許奶奶側頭看陳玲玲,眼中濕潤:“她不在了,也在。”
朱家伯伯說:“是啊!媽媽沒有辦到的事情,小丫頭辦到了。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吧?我聽說基本上死刑沒得跑了。”
“應該是的。”
“造孽造多了,胡家那個小姑娘才幾歲啊!那張臉已經沒法子看了,兩個孩子是接過來了,又沒地方住,隻能住在邊上農村的自建房裡,現在工作還沒落實。”
許奶奶沉吟了一下:“會好的,都會好的。”
張阿姨對著張愛民和阿娟說:“我們江城菜偏甜,你們可能吃不慣。”
張愛民夾了一塊熏魚:“我們隻要有得吃,都吃得慣。”
熱菜上來陸續上來,香菜黃魚羹、貴妃蹄髈、還有一個糟缽頭。
看見這個糟缽頭,許清璿愣了一下,這道菜原是江城鄉下的農家菜,許家彙宴樓的掌勺大廚仇師傅將這一道菜做成了酒樓的看家菜,號稱江城第一。當年江城的好幾位大佬都好這一口。
許清璿伸出筷子夾起一塊豬肺,糟香四溢,酒氣溫潤,滋味濃厚,她抬頭:“阿大還在?”
朱家伯伯走到廚房間門口:“仇阿大,還在裡麵磨蹭個什麼?”
“來哉!”胖乎乎的大廚端著菜出來,“菜心炒油麵筋。”
碧綠的青菜配上金黃的油麵筋,大廚看見許清璿嘿嘿一笑:“七姑娘。”
許清璿見到故人,仰頭不讓自己眼淚落下,笑看著他,“還是一樣胖。”
“不枉仇阿大轉了三輛車,跑了二十公裡,討來了糟泥。”朱家伯伯說。
聽見這話,許清璿低頭,眼淚落在桌麵。
大廚看見許清璿落淚,怪怨起朱家伯伯和盛家伯伯來,“全是你們,讓我整一桌七姑娘愛吃的菜,這下好了,拍馬屁拍到馬腳上了吧?弄得七姑娘不高興了?”
“瞎說八說!”許清璿捶了大廚一拳頭,“誰不高興了?”
盛興榮說:“阿大,會不會說話?什麼叫拍馬屁?今天七姑娘剛剛回來,還沒有到任,不是領導。我們不是拍馬屁,明天你再這樣討好,才叫拍馬屁。”
“你們說的啊!今天不算拍馬屁。”大廚說,“所以明天晚上的飯,我就讓徒弟去燒了,免得說我拍馬屁。”
“許老師,這個貨這幾年可叼了,小食堂裡吃過來吃過去就這麼幾個菜,那些費功夫的菜,這個東西一概不做。之前有個領導就想吃糟缽頭,他說什麼?說人家是給勞動人民出難題。”盛興榮笑著指著大廚。
盛興榮倒了一杯酒,給大廚:“來,你敬七姑娘一杯。”
大廚舉杯:“七姑娘,阿大敬你一杯,苦儘甘來了!。”
“好!”許清璿一飲而儘。
“你們好好吃,我繼續去看著灶頭了。”大廚說了兩句走了,畢竟他手裡還有活。
陳玲玲這才聽許清璿說起當年,阿大是當年彙宴樓大廚的大兒子所以叫阿大,學了一手好手藝,當年基地剛剛成立,許清璿介紹進局裡在燒飯。這個朋友也是個耿直的,後來徐永根讓他來批許清璿,他就一句話:“屁都沒有,批個屁。”
這句話讓他沒了燒飯的資格,輪到去衝廁所,職工們吃飯都不香了,最後還是找回了阿大師傅讓他繼續燒飯,這個貨色哈哈一笑:“你們就喜歡我這雙衝廁所的手來給你們燒飯。”
所有人:“……”
這貨就是這麼糙,話糙,可他願意給你認真做菜的時候,那飯菜做得是真精細。
從招待所出來,碰上不少老同事,一個個過來打招呼,當年大家都說許老師四十好幾了,外孫女都五歲了,還跟三十多歲的似的,怎麼就不見老的。
九年不見,卻是頭發已經花白,眼角嘴角爬上了皺紋,除了氣質依舊,不免讓人感歎美人終於見了白頭。
握住她的雙手說一聲:“許老師能回來就好,大家都等著你呢!”
“還叫許老師啊!叫許書記了。”有人提醒。
陳玲玲立馬說:“叫許老師多親切啊?”
大家一想許和徐發音幾乎一樣,忙說:“對對,還是叫許老師。”
回到家,張愛民帶著阿娟出去買東西,許清璿跟陳玲玲說:“玲玲,我想去看看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