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從祁湛的指縫漏進車廂裡,他冷白細致的肌膚渡上一層淺淺的光影,無瑕似雪,唯有那唇瓣透著淡紅,微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帶著幾分柔和,連冰雪也消融了。
楚妧手中的勺子‘哐啷’一聲落在碗裡,沿著碗沿嗡嗡顫動,楚妧忙低下了頭,一顆心砰砰跳著,輕輕說了聲:“好喝。”
祁湛笑了笑,將窗簾掩上。楚妧以為她走了,忙抬頭去看,門簾卻忽地被掀開,祁湛半彎著腰走了進來,銀色直綴上的暗紋隨光華流轉,門簾一掩便又黯了。
劉嬤嬤忙起身行禮:“世子。”
“嗯。”
祁湛應了一聲,目光仍落在楚妧身上,楚妧被他瞧得又低下了頭,羽睫輕輕顫動著,像是十分緊張似的。
祁湛往前走了一步,楚妧的頭便又低了些,小巧的下巴緊繃著,都要貼到鎖骨上了。
祁湛微微皺眉,轉頭對著劉嬤嬤道:“你去後麵那輛車吧。”
“是。”
劉嬤嬤退出了車廂。祁湛忽地坐到了她的身側,將她手裡捧著的碗拿了過去,低聲問:“可要再添一碗?”
楚妧掌心一空,手指不自覺地縮緊了,小聲道:“不、不用了……”
祁湛把碗放到一旁,垂眸看了她半晌,忽地伸手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低聲問:“在怕什麼?”
他微涼的手指在她下巴上緩慢地摩挲著,指腹上的繭刮的她又癢又疼,離得近了,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藥味兒。
楚妧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怕,這感覺與前幾次不同,她不大分的清這是什麼,隻是一顆心跳的飛快,半垂著眼,道:“沒……沒怕……”
“那就看著我。”
祁湛嗓音微沉,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楚妧趕忙把眼睛抬了起來。
他漆墨般的長發攏結成髻,用一支脂玉簪子固定住,簪上隨意勾勒了幾道雲紋,與銀色直綴上的暗紋很像,素雅而精致,襯得他眉宇間的鬱色都淡了許多。
楚妧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敢看他了。
她道:“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楚妧像是發現了新奇事兒似的,先前的緊張感一掃而空,連眼睛都閃爍著光,唇角一彎,又補了句:“比之前的都好看。”
她語聲柔和而輕快,絲毫不顯得局促,就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可祁湛卻不知為何,忽地鬆開了手,略帶幾分狼狽的轉過眼去,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緊,呼吸有些不穩。
楚妧側頭瞧著他。
他的反應好奇怪。
被人誇了不是應該開心的麼?
還是他叫自己看的呢。
車廂外傳來一聲軍令,馬車緩緩行駛起來,楚妧忙道:“唉,啟程了,你今天不騎馬了麼?”
“不了。”祁湛的嗓音又恢複了那清冷的樣子,靠在軟座上,神色透著幾分疲憊:“有些累,想在你這休息會兒。”
楚妧這才想起來,前天自己發燒,他照顧了自己一夜,昨晚殺了馬賊後又去剿匪,幾乎兩夜沒睡,即使是鐵打的人,也該吃不消了。
她忙找了個軟墊放到他背後,道:“那你先湊活一下,等晚上到了俞縣再好好睡一覺。”
那軟墊厚厚幾層,也不知是用什麼縫製的,和她的聲音一樣柔軟,輕輕一靠便陷進去了。
祁湛的長睫動了動,沒有說話,微微閉上了眼。
風輕輕掀開門簾的一角,車內的空氣帶著幾絲涼,淡淡的幽香縈繞在鼻間,莫名讓他覺得心安,很快便淺淺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