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2)

安和帝想到自己為了避免儲君之爭,多年來甚至不敢封王,隻希望自己的幾個兒子能夠和平共處。

還把其中最危險的一個母族手握重兵的九皇子,急急地遣送出去,想要跟他的太子好生地推心置腹一番。

可是他換來了什麼?

換來了謀逆造反!

安和帝裂眥嚼齒毛發倒豎,卻也到底是掌管天下多年的真君王,看著太子謝玉山說道:“你即便今日殺了朕又如何?就憑你一介連朝堂水都沒有摸清的黃口小兒,真以為你能做得了這天下共主?!”

安和帝掌控權勢多年,朝堂內外雖然允許自己的皇子們安插一些人手,可是一切從未脫離過他的掌控。

他向來多疑多思,何止留了一手?

即便是他今日陰溝翻船人頭落地,他的天下,他的朝臣,這世間也沒有任何人能完全掌控。

“沒了朕,你隻會變成一個任朝臣擺布的傀儡罷了!到時候莫說是作為君王的尊嚴,你就連作為一個人的基本尊嚴都沒有!”

安和帝說完之後,謝玉山依舊站在那裡手中提著長劍。

這就是謝玉弓的計策,禁衛軍的兵變是他搞的,鴻蒙鐘是他讓人敲的。

床頭的花是他讓人擺的,特製的花土和太子身上常年用的辰月香徹徹底底地相衝,並不致命,卻會引人頭痛欲裂。

鴻雁大總管此時此刻被“不明人士”捆綁扔在了偏殿,不過這都隻是這計策之中的一環罷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累積疊加在一塊,再加上太子和皇後趕來“護駕”,當場就會變為謀逆。

無論太子犯什麼樣的錯誤,皇帝可能都會原諒,無論是品行不端,還是罔顧人倫,作為一個未來儲君來說安和帝絕不會多加責怪。

因為謝玉弓曾經也被安和帝教授過這樣的帝王之術,一旦你成為君王,你就是這世間的規則。

但是唯有一件事情安和

帝絕不會饒恕,絕不會容忍。

就是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若是被人惦記,哪怕那個人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下一任儲君,他也一樣會像一頭被觸怒的公獅,會毫不猶豫地扭斷挑戰者的脖頸。

而謝玉弓把這些巧合聚集在一起,甚至沒指望安和帝真的把太子給殺了,隻要他們父子已經形成對立之勢,他們之間的信任蕩然無存,謝玉弓就有機可乘。

就可以將安和帝親手為謝玉山搭建的通天之路,一點一點地蠶食摧毀。

謝玉弓算計得十分精妙,並不害怕謝玉山真的順勢而為,真的謀逆造反。

就像安和帝說的,他手中掌控的天下,如果不是他親手交出的話,依靠謀逆造反,就算皇後母族龐大,也根本坐不穩。

所有的朝臣和士族,會在“幼主”尚未掌控全局的時候,瘋狂地弑主。

天下的百姓也不會接受一個名不正言不順上位的君王。

如果謝玉山真的敢那麼做,屆時朝野動蕩天下大亂,謝玉弓就能更容易將他徹底拉下神壇。

這一計簡直是機關算儘,直接將謝玉山逼到了死路上。

他無論順勢而為還是跪下喊冤,都沒有辦法再擺脫他在君王心中“謀逆”的認定。

而謝玉弓今夜注定會在博運河上遭受到“太子”勢力的襲擊,一個就封不成重傷瀕死的王爺,一個被連累重傷瀕死的郡王,會成為壓倒太子的最後一根稻草。

謝玉山當然也知道,現如今他頭頂上的帽子無論如何是摘不掉了。

他的“救駕”就算過後安和帝查清楚,對於他能夠調用城防營的事情,也會忌憚深重,剝奪他手中所有的權勢。

就算他不會失去太子之位,今夜之後他也會成為一個傀儡太子。

謝玉山看了一眼自己依舊在哭喊求饒的母後,又看了一眼對他滿目仇恨的父皇。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麼就到了這一步。

謝玉山提著長劍向前了一步,安和帝的眼中充滿了怒不可遏。

安和帝絕對不會求饒,甚至不會說任何的軟話,就算死在自己的兒子刀下,他也是皇帝。

他甚至挺了挺脊背,不允許自己因為頭痛而顯得懦弱。

死有何懼?

他隻是有一些傷心……沒想到自己最愛重的皇兒竟然會如此,難道真的是報應嗎?

而太子謝玉山提著長劍走到了床邊上,卻並不是為了弑君。

他隻是為了看清安和帝眼中的神情。

而在他看到安和帝眼中有一絲痛苦的時候,謝玉山就知道自己還有翻盤的機會。

他提著長劍走到龍床邊上,卻沒有揮起長劍,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安和帝的眼皮狠狠一跳,謝玉山將長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模樣。

他看著安和帝說:“父皇,恐怕如今無論兒臣說什麼父皇都不會再相信了。”

“但是兒臣和母後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韙,私自調用了城防營的兵馬,確實隻是為了救父皇於危難。”

“鴻蒙鐘因何敲響兒臣不知,父皇因何頭痛欲裂兒臣也不知。”

“兒臣這麼多天關在東宮一直都在反省,反省兒臣到底做錯了什麼。仔細想來,兒臣身為儲君,卻讓人以虛妄之事作為把柄冤屈至此,是兒臣無能!”

“父皇教養愛眾之恩兒臣不敢忘,隻是兒臣無能,無力自證,隻有一腔丹心碧血,請父皇明鑒!”

太子說完之後,手持長劍,跪在地上當著安和帝的麵,狠狠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圈——

鮮血噴濺在安和帝的臉上,讓安和帝想到了當時在萬壽宴上,他最愛的十二皇子頭顱落地的那一刻!

安和帝立刻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清流!”

謝玉山字清流,他的字,也就隻有安和帝能叫一叫。

安和帝平日裡也對他要求苛刻,甚少表現得親昵,但此刻謝玉山當他的麵自刎以證清白,灼熱的鮮血噴濺而出,安和帝連滾帶爬地跌倒在地。

而後怒吼道:“來人!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皇兒……皇兒!我的兒啊!”

皇後幾乎是在地上爬行著過來,雙手在半空之中亂揮,麵色慘白淚如雨下,卻根本連碰都不敢碰謝玉山一下。

安和帝緊緊地按著謝玉山的脖子,謝玉山的眼睛看向屋頂的上方,到了此時此刻,拿命做賭注,他眼中依舊無甚波瀾。

而他這一劍,雖然用了如此瘋魔的辦法,卻至少在安和帝的心中洗清了他無法辯解的冤屈。

按照謝玉弓的籌謀,一切本是萬無一失。

隻不過謝玉弓想到了殺朝臣冤太子,想到了與十皇子一起重傷讓太子再也洗不清楚。

利用多重算計將謝玉山“逼上梁山”,卻萬萬沒想到謝玉山從來克己複禮無怠無荒,竟然也是個瘋子。

謝玉山以命反擊,化解了謝玉弓在皇宮之中的布置,安和帝無法接受第二個兒子在他的麵前斷頭。

謝玉山此舉,重新奪得了聖心。

他對待謝玉弓也是不留餘地,絲毫未曾手軟。

他救駕之所以會調動城防營,是因為今夜東宮的勢力幾乎傾巢出動。

勢要將謝玉弓誅殺在博運河之上!

而此時此刻,一艘又一艘的貨船正不斷靠近謝玉弓他們。

一批又一批的刺客侍衛,卸去了身上所有關於太子東宮的印信證據,化為無數“江湖草莽”,與謝玉弓的幽冥死士廝殺在一處。

船身不斷搖晃,一撥又一撥的人來了又去,白榆始終躲在小屋子,無人發現。

但是白榆此刻也已經意識到了,這群人來去如此密集,恐怕就是專門來找她的。

今夜太子除了要殺謝玉弓之外,還有一個命令,便是和謝玉弓同白榆說的一樣——“你若不是我的王妃,我第一個便殺你。”。

謝玉山顯然和

謝玉弓所見略同,他今夜下的另一個命令便是誅殺恭王妃!

一時之間這一處窄小的屋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當真成了白榆的庇護所。

白榆在地上躺了很久了,身體有些冷。

她撐起手臂起身的時候,又一次按到了掌心的燒傷,她疼得狠狠抽氣,而後蹲在地上撿地上的點心開始吃。

伴隨著外麵不斷閃爍的火光,一直伴隨著狂風暴雨傳進來的交戰之聲,把謝玉弓給她拿的那兩盤點心全都吃了。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榆感覺這一夜有一輩子那麼長。

她渾身疲憊不堪,眼睛酸澀難言。

外麵雷雨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打鬥的聲音也停止的時候,白榆聽到了緩緩走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稍微有一些拖遝,仿佛是有一條腿不太敢抬起。

和之前無數次有人跑進來到處搜尋的腳步聲完全不同,這人精準地站在了白榆小屋子的入口處。

然後他用長劍的把手,輕輕敲擊了幾下偽裝成案台的入口,這才打開了門。

門開之後,有一絲天光泄入,雖然不甚明亮,可是白榆抬起頭向外看去的時候,穿過小門口站著的那些人,看到了外麵晨光朦朧。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亮了。

謝玉弓被兩個人扶著,站在門外,渾身像是從血水裡麵撈出來的一樣,有一條腿的骨頭已經突出了體外。

他對著白榆扯出了一個微笑。

皇宮之內發生的事情謝玉弓已經知道了,謝玉山果然也是個瘋子。

可能安和帝的血脈本身就有一些瘋血吧。

不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謝玉山此番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才洗清了一些嫌疑,足可見他已經末路窮途。

強弩之末罷了!

“出來吧,安全了。”謝玉弓酣戰一夜,此刻無須再刻意地偽裝已然是重傷。

但是他對白榆說話的聲音依舊溫柔:“我們馬上換船,再有一個時辰左右便能上岸。”

幽冥死士名不虛傳,整條博運河若非活水,此刻已然被染紅了。

太子的人有來無回,儘數被斬殺在了博運河之上。

一時之間下遊的河岸之上浮屍遍地,按照白榆吩咐,可苦了雇傭了幾條漁船“撈魚”的婁娘。

撈不過來,根本撈不過來。

撈一個不是,撈一個還不是!

婁娘五大二粗,站在下遊當中最大的一條船上,滿臉的橫絲肉,眉心緊緊地蹙著,在晦暗的晨曦之中快皺成一張鹹菜皮了。

而此時此刻的白榆,這一條婁娘真正想撈的魚,從小屋子裡麵出來之後,被渾身是血的謝玉弓領著換船。

謝玉弓不知道是不是血肉做的,傷成這副樣子,也隻有最開始開門的時候被人扶著。

等到白榆從小門裡麵出來,謝玉弓就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著,一手血淋淋黏糊糊地抓著白榆,一手拄著他的長刀,走得脊背筆挺。

白榆應該去扶著謝玉弓,可是礙於他另一隻手的長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給白榆實在留下了太過森冷的陰影。

因此白榆隻是順從地被謝玉弓抓著,慢慢隨他穿過了欄杆,走到了甲板之上,換乘另一條船。

另一條船是一艘烏篷小船,船上能夠看到幾個身著黑色衣物的幽冥死士,隻不過每一個人身上都是狼藉泥濘,晨曦之中閃著血色不祥的殷紅。

謝玉弓緊緊地抓著白榆,本來想讓白榆先上船,但是就在他鬆開白榆的那一刻,突然之間身後傳來了一句“王爺王妃小心!”

“咻咻”兩聲,有暗器破空而來。

謝玉弓立刻將白榆拉進懷中,白榆被按在他黏膩的懷抱之中,在夾板之上滾了一圈,躲開了暗器。

對方是從水中射出的!

很快謝玉弓身邊的死士撲通撲通下水,去追逐投發出暗器的人。

不過幽冥死士不善鳧水,雖然追是追出去了,但是在水中廝打起來並不夠乾脆。

此刻白榆被謝玉弓壓在身下,正好能夠越過謝玉弓的肩膀,看到此刻他們身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隻有一個謝玉弓,他單手撐著地麵,因為體力耗儘的原因一時間沒能爬起來。

晨曦就是在此刻,經曆了一整夜的狂風暴雨雷鳴電閃,如一柄通天徹地的長劍,撕開了天幕。

暖黃的晨曦從天際灑下的那一刻,白榆一把推開了壓在她身上的謝玉弓,毫不猶豫地順著甲板投入了水中——

金烏自水天的儘頭升起,蕩開碎金一般的波瀾。

謊言構建出來的幻境,徹底消弭在這美不勝收的真實人間。!

三日成晶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

:,

:,

:,

:,

:,

:,

:,

:,

:,

:,

:,

:,

:,

希望你也喜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