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擊到銘德大批股東來到公司,各個部門儘數震動。
金家是家族企業, 有股份的成員不少, 然而這些年公司事務基本是金父一手打理的,其他股東們除了每年的例行大會外, 基本上不太來這,此次在如此不合常理的時間聚集到公司,想也知道是出了大事兒。
五樓, 銘德大院項目組,聽到風聲的一群中層領導感到有些慌張。
“他們不會是因為金總身體出了問題,跑來奪權的吧?”
“我看懸。”早前得知了金父患病的一位主管心有戚戚, “這下完蛋了, 老虎不在家, 他們鬨起來咱們項目組肯定是必爭之地。”
先前那人瞪大眼:“他們怎麼搶?人事前段時間不是說了讓金總他女兒來咱們項目組嗎?何主管你那天還拉我喝悶酒呢,說金總瞎搞事。”
何主管聽他說起這話題,趕忙四下看了眼:“你小聲點, 萬一被人聽見。”
但聊起這個,他又有些幸災樂禍:“你說咱們這些管理層,哪個不是一點一點從基層爬起來的?結果那麼多年的努力坐到這個位置,沒人家拚爹來得管用。金總想哄女兒,放到其他項目組玩玩也就差不多了,居然直接空降到咱們全公司最重要的銘德大院,還給那麼高的職位。這下可好, 金總身體出了問題,她靠山不穩, 那些股東可不是吃素的,我看啊,這次就是奔著拉她下馬來的。”
何主管說到這裡,眼神似羨似妒,抬手抹了把自己中年微禿的腦門,酸溜溜地笑了一聲:“我還真就不服了,她一個小女孩,不好好在家結婚嫁人,非跑咱們腦袋上作威作福。”
對方勸他:“你也彆這麼想,以後到底是咱們領導。”
“我可不買金總的麵子,彆說她能不能順利入職,哪怕真成了我領導,我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何主管輕哼一聲,興致勃勃地拎起自己的中老年公文包,“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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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德最大的會議室,跟各樓層項目組的小會議室不同,這裡通常用於公司真正的高層討論事物,金窈窕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然而她分毫看不出畏縮,甚至還無比自然地指揮了幾個不知道哪位高管辦公室外的助理過來幫忙。她態度太過理所當然,那些從沒跟她打過交道的助理們甚至連困惑都沒有地就來了,替她打理好會議室後,還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
金窈窕將包往桌上一丟,泰然自若地坐進了會議桌首位,抬手示意其他站著的人:“坐。”
金老三臉色發青,其他股東們也麵麵相覷,她一個小輩如此做派,未免有些不把人放在眼裡,但剛才相遇的情形實在過於尷尬,大夥兒此時都有些心虛,也想不出發作的由頭。
金窈窕哪裡不懂他們的意思?內心冷笑,她此時倘若還跟長輩講尊老愛幼,那就一輩子都彆想讓這些老油條服氣。
時至今日,他們也該開始學習怎麼順從自己了。
第一個坐下的是二叔,落座她右側後還遞來個安撫的眼神,意思是過會兒倘若有其他親戚發難,自己會站在她這邊幫忙。
這是個信號,其他股東本來就是牆頭草,哪邊風向強就朝哪邊倒,見狀也紛紛服軟落座,最後隻剩金家老三一家梗著脖子站在旁邊,仿佛在用行動指責她的以下犯上。
他想站著就站著,金窈窕嗤笑一聲,根本不搭理,直接開口:“很好,大家都準備好了,那我就進入主題。”
金老三難以置信她竟然連台階都不給自己一個,大庭廣眾,老臉丟儘,他直接眼冒金星,差點喘不上氣。其他股東見他在金窈窕麵前居然半點麵子都撈不到,紛紛咋舌地縮起脖子,有點慶幸自己不跟他似的自找沒趣。
大哥家這個寶貝閨女,以前乖乖巧巧的看不出來,沒想到竟是這麼雷厲風行的強硬做派。
眾人的長輩氣焰霎時間被壓低了幾分,金窈窕再一句話,直接把他們最後的火苗熄乾淨了:“首先,我得先謝謝大家的關心,聽說大家因為擔心我爸的身體,直接跑到了我家裡去。雖然岑阿姨她們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說的不太好聽,不過我理解大家都是出於好意。我爸爸聽說以後,也感動得不得了,叮囑我回來以後,一定要代他好好感謝大家的情誼。”
這話說的,眾人一下就給砸懵了,隨即又惶恐起來,悄悄拿眼神剜向還站在那不動的金老三。
都怪他!要不是他牽頭,大家也不至於做出這麼得罪大房的事情。
還感謝呢,大哥不給他們一頓痛罵算好的了。
“我爸剛做完手術,當然非常成功,他本來想立刻回來工作的,隻不過醫生建議他多養幾天傷口,我就沒讓他回國,自己先回來替他處理工作。”金窈窕笑了笑,“我年輕氣盛,脾氣也不太好,做事可能會比較沒分寸,萬一有什麼的地方覺得我過激,希望各位叔叔可以多多包涵,不跟我這個小輩計較。”
這時候你又是小輩了?
眾人無言地看著端坐在最上首那細細瘦瘦的小姑娘,心中暗道我可沒看出來你是小輩。
但金窈窕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他們本就心虛,自然無從反駁。右首的二叔見狀幫腔道:“年輕氣盛有什麼,年輕人就該有衝勁。銘德現在死氣沉沉,就缺少果斷愛拚的年輕人。窈窕,你好好做,你爸願意把擔子交給你,就代表他信任你,二叔也信任你爸的決定!大家說是吧?”
眾人被問到頭上,隻好尬笑點頭:“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金窈窕頷首,率先將矛頭對準了金老三,她瞥了眼站在金老三旁邊的金嘉瑞:“嘉瑞哥,今天也不是休息日,剛才上班時間,你怎麼不好好工作,跑尋香宴去了?”
金嘉瑞怔了怔:“我……”
“哦,也對,你想去尋香宴工作,是覺得公司現在的工作挺沒意思對吧?”金窈窕也不聽他解釋,直接點了點桌子,“一會兒散會以後,你回辦公室收拾好東西,我叫人通知人事,讓你明天離職。”
金嘉瑞一聽,當即大驚,金家那麼多關係戶小輩,從來沒有聽說過誰被開除的:“你什麼意思?!”
金窈窕:“既然你不喜歡這個工作,那就乾脆彆做了,何必委屈自己。”
金嘉瑞瞠目:“你開除我?!你敢開除我?我是你哥!”
金窈窕蹙眉:“你自己說的,在公司裡不搞親朋好友那一套,怎麼自己又忘了呢?”
金嘉瑞差點被她氣暈:“那你也不能開除我!連大伯都沒有開除過自己家的人!”
金窈窕笑道:“所以說我年輕氣盛啊,肯定沒有我爸那麼有包容心。”
這下彆說金嘉瑞父子倆了,就連其他股東都替他們感到難堪,金老三被眾人看得身體晃了晃,幾乎站不穩:“你,你這是,要把我們這些親戚從公司裡趕出去?”
唇亡齒寒,他不信其他股東感受到這樣的信號還能坐得下去!
其餘股東一聽,心果然也提了起來,金窈窕笑笑,看了眼這間辦公室。
所有股東,無一例外都是男的。銘德最開始由她爺爺創立,爺爺去世的時候,沒有分給任何女孩股份,包括他的親生女兒。若不是有此先例,金老三也不敢在大哥已有血脈的前提下理所當然地昭示野心。
銘德的中高層管理也是這樣的情況,基本上找不出女性。
她突然為此感到悵然,想到了過去從不被當做繼承人的自己。
她轉向右首,問:“二叔,堂姐是不是還在家?您回去問問她,想不想來公司給我幫忙。”
金二叔聽到這話一怔,他跟金父的情況很像,膝下就一個獨生女。他女兒成績還行,雖比不上金窈窕和金嘉瑞,但也考了國內不錯的大學,畢業以後,也提出過想好好發展事業,隻是他個性死板,覺得這樣會叫人說閒話,才一直沒為女兒去跟大哥要資源。
如今金窈窕這番話,竟讓他恍惚了一把,他垂眸想到女兒這些年被催促結婚時雙眼放光地試圖說服自己,她想趁著年輕好好工作以後才能挺直腰杆過想過的人生的話。
金二叔張了張嘴:“她,她肯定想來的。”
他一時間百味雜陳,歎息道:“你堂姐知道你願意提拔她,肯定很高興。”
其餘股東見是這麼個發展,暗暗對視。
三房吃虧的同時,二房卻占了便宜,金窈窕明顯不是要搞他們所有人,而是在殺雞儆猴,示意他們站隊。
她剛才好像誰的麵子都不給,現在打完巴掌又來個甜棗,手段之毒辣,把大夥兒都給弄得沒了脾氣,一時間竟然誰都沒有出來替金老三說話的意思。
金老三見其他股東竟然默認了金窈窕不將股東們放在眼裡的決定,氣得心跳如鼓,卻偏偏拿金窈窕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放狠話道:“窈窕!我是你長輩!你彆忘了,我手裡還有銘德百分之五的股權!我是堂堂正正的銘德董事會成員!你沒權利這樣打壓我!”
金窈窕點頭:“是,您是董事會成員,我記著呢。”
“不過……”她話鋒忽然一轉,“我突然想起來,聽說這次大家上我家打聽我爸消息,一口一個癌症的,外頭傳我爸得什麼病的消息都有,各位怎麼就猜得那麼準呢?”
眾人皆是一愣,隨即才意識到了什麼不對,齊刷刷將腦袋轉向金老三。
當時大夥兒去金家,領頭的就是金老三,因為金老三一直強調大哥得了癌症,還幾次確切地說出了肺癌,眾人才默認金父得的就是這個病。
“老……老三……”幾個股東發現了大問題,“你怎麼知道……”
他們原以為金老三隻是聽到了風言風語,可現在一看,他竟還有特殊的門路,在座的都是老油條,哪裡看不出這一細節底下的危機?
金家人自己鬨鬨矛盾可以,任誰最後占據上風,終究肥水不流外人田,股東們做牆頭草也是做得心安理得的。
但倘若牽扯到外人。
大家族一致對外起來,凝聚力可不是一般的可怕。
“三叔,居然是您。”金窈窕也笑著問,“敢問,誰告訴您的消息?您可彆說是花錢請人打聽的,能把我爸瞞得滴水不漏的事情研究得那麼細致,您的隊友可不是一般的小角色,就算您說謊,查一查,也總能查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