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蔣森擺擺手,餘光瞥向沈啟明,沈啟明並不搭理他,在倭瓜的指引下進入包廂。
倭瓜此番有事相求,客氣極了,剛進門就叫了那旗袍女孩一聲:“婉婉。”
女孩愣了下,看了眼沈啟明,隨即臉紅地垂下頭,貼近過去:“沈總,我幫您脫外套。”
沈啟明避開她的手,自己把大衣脫下交給旁邊的服務員,淡淡回答:“不用,我不喜歡彆人碰我。”
女孩縮著手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倭瓜,倭瓜急了,給她使了個眼色,又笑:“沈總啊,我介紹您跟婉婉認識哈,這姑娘真的,又聰明又體貼人,這年頭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沈啟明嗯了一聲,婉婉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沈總,我給您倒酒。”
沈啟明:“不用,我不愛喝酒。”
婉婉站在一旁:“……”
蔣森忍著笑意招手:“來我這坐吧,婉婉是吧,名字怪好聽的。你沈總不喜歡彆人挨得太近,你彆忙活了。”
婉婉抿了抿嘴,見沈啟明竟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看了眼那張英俊又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麵孔,半晌後隻能心有不甘地坐去了蔣森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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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俱樂部股東的叮囑,隱宴項目組的人吃得開心極了,雖然俱樂部的餐廳肯定比不上金窈窕的手藝,可光光憑借此處vip包廂的奢華,就足以讓項目組的員工們大開眼界了。
就是來前大夥兒本來約好要喝酒的,俱樂部卻免費送來許多果汁,叫人覺得浪費了可惜,於是最後不醉不歸變成了喝一肚子維生素。
大夥兒吃完,本來想走,被強調過要好好招待他們的服務員卻熱情地邀請:“各位貴賓飯後要不要去我們的娛樂區轉轉?我們俱樂部有spa中心,高爾夫球場、保齡球場,還有全臨江最大的實彈射擊場,是我們老板動用很多關係才組織起來的項目,隻有我們俱樂部的VIP貴賓才可以進入哦。”
他這麼一說,眾人當即都來了興趣,誰不想見世麵呢。
金窈窕放下手中調得味道不怎麼樣的果汁,淡淡道:“走唄。”
一場聚餐下來,項目組的氛圍明顯比以往更加融洽了,難得有機會,一起玩玩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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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擊場的位置在俱樂部地下一層,隔著門都能聽到裡麵砰砰的響聲。
大門內,程琛沉著臉摘下耳罩,轉了轉自己被後坐力震到的胳膊,轉向坐在旁邊的一位穿著紅色裙子的卷發女人,臉上這才露出笑容:“怎麼樣,蕾老師,我的水平。”
蕾秋大方地拍了拍手:“兩發七環,兩發六環 ,一發八環,很不錯了。”
旁邊的人也笑著恭維,既恭維程琛,也恭維蕾秋。
程琛憋悶了那麼多天的心情,這才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借著破風的子彈好轉不少。
這位蕾老師是臨江電視台的一位高層,手裡捏著好些欄目,聽說最近對方手下的某個節目正準備采訪臨江本地的知名企業和青年企業家,他想要爭取一下這個名額,一是對宣傳餐廳幫助,二是青年企業家這個稱謂對程家的企業形象也有官方層麵的助力。
近來他手上捅出不少簍子,要真能成功,也算是為他在程家的地位做的補救。
因此今天特地將這位蕾老師約來俱樂部玩耍。
他剛才射擊的樣子估計挺帥的,蕾老師身邊的女孩兒都星星眼看他,蕾老師臉上的笑意也明顯很多。
程琛覺得有門兒,招手跟服務員要來杯水,坐下閒聊。
聊起生意上的事情,蕾老師身邊的女孩問:“程總,最近有家叫銘德的公司話題挺高的,聽人說你們兩家還有競爭關係,他家有個股東投資了你們家的生意,是真的麼?”
程琛喝了口水,深沉點頭:“是啊,那位股東是銘德老板的三弟,現在從銘德退股,投資了我們後續即將開業的三家雲鼎餐廳。”
那女孩訝然:“居然還是銘德老板的親戚嗎?怎麼就退股投資你們了?”
程琛聳聳肩:“人都往高處走,銘德現在一塌糊塗,他更看好我們也不奇怪。”
“銘德一塌糊塗嗎?”女孩更吃驚了,“不是說銘德老板生重病是假的嗎?而且他女兒金窈窕也很厲害的樣子,說是已經把公司裡的股東們管得服服帖帖了。”
“你說金窈窕?”程琛嗤笑,“不瞞你說,那個退股的股東就是被她逼走的。剛管事就把公司管得四分五裂,外麵那些傳聞有幾分真?”
他說這種不為人知的消息,在場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蕾老師笑了一聲:“程總,你們兩家是競爭關係,你說的話,也未必能儘信吧。”
程琛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總歸是實話,不過她這個人,我承認小手段是挺多。”
見大家感興趣,他索性將當初自己請來蒙老先生,對方卻悶不吭聲半路截胡的事情講了出來,當然內容經過了幾分潤色,再加上怒然退股投向程家的金老三,直把銘德宛描述得如卑鄙小人一般。
他說的內容半真半假,很容易叫人相信,在座的女孩兒們聽完後果然蹙眉,露出有些排斥的神色:“她怎麼這樣啊,程總您也太慘了。”
程琛微笑。
他混了那麼多年江湖,身邊女人就沒斷過,相當清楚女人對女人有多麼容易產生敵意。
同樣的事情,男人做出來似乎不算什麼,可換成女人去做,女人們的包容心卻會大大減少。尤其當這位做事的女人還年輕貌美的時候,那可太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了。
他擅長利用人類的劣根性。
因此隻是笑著大度道:“我一個大男人,總不好跟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計較,讓著她一點也沒什麼。”
現場女孩果然覺得他十分紳士,露出仰慕的神情。
但這樣融洽的氛圍,卻很快被門口的聲音打斷了,那道微微沙啞的特殊女聲帶著笑意:“是嗎?那這麼說我還得謝謝程總了?”
程琛倏地扭頭,臉上的笑容緊跟著消失:“金窈窕?”
在場剛才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女孩們聽到這個名字立即也看了過去,按照他話裡的表述,本以為會看到個矯揉造作的大小姐,誰知出現在視線裡的竟是道高挑利落的身影。
她一頭黑發,穿著些微寬鬆的黑色毛衣,高領領口挺括地立起,幾乎要遮住她瘦削下巴的高度,她黑色牛仔褲下踏了雙馬丁靴,腿又細又長,邁開踏入靶場大門的時候,帶著很難用語言形容的侵略性。
她似笑非笑地掃過來時,眼睛微微眯著,長長的眼尾帶著點上翹的弧度,給人的壓迫感越發強烈了。
她說:“程總,是我,覺不覺得冤家路窄?難為您每天睡不著覺,還惦記著背後說我壞話了。”
女孩們被目光掃過,看得呆住,程琛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扯出笑容:“金小姐,您可能誤會了什麼。”
金窈窕嗤笑一聲,不緊不慢地靠近:“是嗎?那就當做是我誤會了吧。”
她掃了眼現場唯一一個用過的槍靶,看到成績,輕笑一聲:“程總槍法不錯啊。”
程琛挺直腰,微笑著看她:“金小姐看得懂這個?”
金窈窕半掩在高領後的嘴唇翹了翹,踱步上前,低頭審視了一下那把被程琛放下的搶,抬手拿起,熟練地換好彈夾,上膛,瞄準。
她也不戴耳罩,側著身,長臂伸直,利落地扣下扳機。
砰地一聲巨響,將在場眾人皆嚇了一跳。
金窈窕就打了一發子彈,放下槍後看了幾秒被打中的靶子,轉頭朝程琛笑道:“程總,我在國外考持槍證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拍皮球呢。”
程琛怔怔地看著靶子,竟然是九環偏向十環的成績,比他之前打得都好。
金窈窕偏了偏頭,眼含譏諷地朝他笑道:“程總在,我就不留下妨礙了,免得您心情不好。至於我三叔,雖然裡通外敵跑去您那混飯吃,畢竟也是我的長輩,希望程總能拋開跟我的恩怨,好好給他養老。”
說罷轉身就走。
項目組的職工們知道裡頭是不對付的人,也不鬨著玩了,又因她剛才炫了把槍法,士氣大震,十分亢奮。金窈窕神色輕鬆地踏入他們之中,一抬眼,正撞上匆匆朝這走的沈啟明,看到她後立刻停下腳步。
沈啟明背後也跟了好幾個人,似乎是從酒桌上追出來的,當中那個倭瓜一邊追還一邊叫著”沈總“”沈總“。
她皺了皺眉,轉開目光,沒打招呼,帶著人錯身離開。
縮在袖子裡的右手使勁蜷起,她捏了捏掌心,平靜地朝身邊的下屬說:“今天玩不了了,下次再帶你們來,你們先出去,我去衛生間洗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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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裡,金窈窕抿著嘴使勁揉了揉肩膀。
後坐力震得她疼死了,好在剛才拚命忍住,沒輸了場子,而且老天保佑,打出的成績也比她想象中好,叫她裝了個比想象中還大的逼。
畢竟輸人不輸陣,輸給誰都不能輸給程琛那個癟犢子。
她對鏡揉胳膊,又仔細觀察自己的臉色,好半天以後才確認無誤離開衛生間,結果剛踏出門,餘光就掃到了一道身影。
沈啟明靠在衛生間外的牆壁上,轉頭靜靜地看著她。
金窈窕沉默片刻,露出若無其事的微笑:“沈總,您這也是路過嗎?”
沈啟明抿著嘴,沒有回答,隻是朝她攤開掌心:“手給我。”
金窈窕安靜了兩秒,沒有理會,轉頭就走,胳膊卻被沈啟明拉住,力道控製得不大,但剛好叫人無法掙脫。
沈啟明捏著她的手腕,掰開了她剛才握槍的右手手掌,入眼果然是一片不正常的淤紅。他眼神莫測地看著,神情竟鮮明地露出了怒意,指腹磨蹭了一下那片紅色,直到金窈窕把手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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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場裡,被金窈窕狂刁一場後拋棄的程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看著金窈窕消失的大門口,他呼吸急促,努力了好幾秒才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要露出難看的形象。
畢竟他不是一個人在這,現場還有其他人在呢。
結果一回頭,在座的女孩們竟然沒有一個關注自己的,各個捂著嘴在討論剛才離開的金窈窕,就連整晚麵對他的各種試探都不怎麼愛說話的蕾老師都若有所思地在朝著門口看。
女孩子們則嘰嘰喳喳,壓低了聲音都能聽出她們的興致勃勃——
“哇,那就是金董事長的女兒嗎?”
“她好漂亮啊!而且沒想到居然還會玩槍!”
“她換彈夾的時候你看到了嗎?動作好熟練啊,也就幾秒鐘,我剛掏出手機她就換好了,都沒拍到。”
“你說她有多高,我感覺有一米七,腿這麼長的。”那姑娘說著還伸手比劃。
“她那件毛衣好好看,你看出來是哪個牌子的了麼?”
“那毛衣很一般啊,她長得好看才穿得好看吧,不過我覺得她的馬丁靴也挺不錯的。”
“啊好可惜她走得太快了,不然應該加個微信才對啊。”
程琛:“……”
正常女人看到金窈窕那種同性,不是應該充滿敵意的嗎?
這些女人什麼情況啊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