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安慰許晚:“我倆要是這樣當著外人互相稱呼,她們眼珠子非得掉下來不可。”
許晚道:“張姐,彆這麼說,我特彆佩服你,家庭幸福孩子又貼心,不像我,一輩子過得一塌糊塗。”
金母摸了下她烏黑油亮的頭發,安慰道:“怎麼就一輩子了,你還年輕著呢。你看看你,保養那麼好,長得又漂亮,出去跟不認識的人說你三十歲,誰會懷疑啊。”
許晚聽得露出笑。
金母看女兒跟來,招呼道:“窈窕,媽沒說錯吧,你許阿姨那麼漂亮,你叫聲姐姐都不為過。”
金窈窕看了許晚一眼,臉上也終於露出笑:“確實,要不我以後就叫您姐姐?”
許晚:“……”
因為許晚在銘德而被金父一起叫來的沈啟明:“……”
金父:“……”
金母一拍手:“哈哈,我說的沒錯吧!小許啊你還年輕呢,以後就讓窈窕叫你姐了!”
沈啟明:“……”
許晚張了張嘴,看了眼後麵跟著的兒子,聲音發乾:“不,不至於,哪裡就到了這個地步。”
金母:“怎麼不至於,你保養特彆好。”
許晚:“不好不好。”
金母:“好!”
許晚:“真的不好。”
金母:“?”
金父看不下去地把老婆拉起來:“咳咳,可以了,小許剛剛受了刺激,你也讓人家休息休息。”
金母哦了一聲:“對。”
又問:“對了小許,你接下去乾點什麼?就打官司嗎?打完官司以後呢?”
許晚剛才被搞得一腦袋漿糊,現在聊起正事,也有點茫然:“還沒想到,我……我這些年,就是跟著他各種開會社交和見媒體,沒有出來正式工作過。”
更何況她從小家境優渥,年輕時娘家有權,結婚後丈夫有財有勢,也沒什麼工作能請得動她出馬。
正思索間,外頭忽然熱鬨了起來,許晚下意識朝大門看了眼,金窈窕打開門朝外一看,反應過來:“沒事,到飯點了而已。”
短短一段時間,銘德的企業文化已經奠定,最著名的一點,就是飯點時各大部門湧出的喪屍群。
許晚卻不了解這個,金窈窕看了下時間,提議道:“要不我們也去吃飯吧?大家好像都還沒吃。”
金父金母都點頭,許晚和沈啟明卻都有點不適應,這個意思是要帶他們到食堂吃飯嗎?
說實在的,這母子倆都沒在公司食堂吃過飯。
沈啟明是因為不喜歡人多。
許晚則是生活圈子的原因,本能地不會接觸到食堂這種場合。
但銘德是餐飲企業,包括金窈窕在內的一家人都不覺得吃食堂是奇怪的事情,尤其在金窈窕整改過食堂,得到了員工們頗多良好反饋以後,銘德食堂更是三五不時地會開始上一些研發部琢磨的新菜品。
算是員工試菜了,得到的好評特彆多的話,基本上就可以著手上線各項目餐廳。
自打有了這出,銘德的食堂一天比一天熱鬨,現在連公司裡的各大高管都不願意去外頭吃飯和單獨點外賣了,外賣哪有自家的食堂好吃。
許晚一出門,就感覺到了這裡跟自己所熟悉的公司更加明顯的區彆。
員工們臉上都帶著笑,雖然看到金窈窕和金父之後都本能地會緊張一下,可問好過後,依然掩飾不住的情緒高昂。
進電梯之前,她聽到後頭有幾個員工的討論——
“今天有三杯雞哦,還有芹菜牛肉鍋貼。”
“媽呀這我還能不知道?芹菜牛肉鍋貼我從上周菜單出來就開始惦記了,月初的時候食堂就做過鍋貼吧?不過是早餐,我為了這一口,每天不到六點起床跑公司來上班,那還是素菜餡兒的呢,今天這牛肉該得有多好吃。”
“誰說不是呢,自從公司開始提供早餐,我每天上班打卡比下班打卡還帶勁。以後要是能有加班餐,我每天下班自願加班倆小時不要工資,不到八點絕不走。”
許晚:“???”
沈啟明作為一個老板,聽到這種話也不免有點疑惑,電梯門關閉之前特意看了那幾個員工一眼。
他坐鎮偌大的晶茂,手下員工多如過江之鯽,自認對員工管理學研究明確,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自願加班不要工資的員工。
晶茂確實也有自願加班的人,可那都是為了趕項目拿比工資更多的回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金窈窕也聽到了這番討論,卻明顯不覺得哪裡不對,還若有所思地跟父親道:“我覺得可行,加班可以加快銘德各部門的工作進度,挺好的,爸,你說呢?”
“你拿主意就好。”金父最近已經不再乾涉女兒的決策了,不過想了想又道,“但加班的人數不能太多,每個部門控製一下名額吧,不然整個公司都留下來加班也不太好。”
許晚:“???”
沈啟明:“……”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外頭的喧鬨和香味就湧了過來。
到處都是說笑聲,雜七雜八的,湧入耳朵,金窈窕一行人出現在這裡並不突兀,因為食堂大門附近明顯還徘徊了幾個層次不低的高管,他們穿著質地昂貴的挺括西裝,手裡拿著托盤,正在排隊。
看到金父和金窈窕,他們開口打招呼,因為職位比較高,比一般員工要顯得親近些:“金總,小金總,夫人,今天怎麼都在公司啊?這幾位是……沈,沈總?沈老夫人?”
高管嘛,見識要多些,認出沈啟明和許晚的麵孔都驚住了。
許晚這些年配合退居二線的沈父出席各大媒體鏡頭,露麵場合很多,加上晶茂規模大,總部卻設在臨江,臨江市政喜歡沾邊宣傳,尤其海外分公司的相關媒體新聞,總是第一時間要搬運回本地,視作國內企業之光。
長此以往,導致如今認識許晚的人可能比認識沈啟明的還要多,畢竟沈啟明平常幾乎不愛在外露麵。
金父笑著含糊過去:“剛好碰到他們,一起來吃飯。”
說著學那幾個高管的樣子,拿了幾個托盤,分送給兩個客人。
托盤洗得乾淨,許晚接到手裡,低頭看了兩眼,感覺很陌生。
沈啟明比她還生疏,窗口的阿姨揮著鐵勺問他要吃什麼的時候,他竟然看著那個大圓勺愣了下。
窗口裡集市般陳列著菜品,許多都能看出大鍋亂燉的痕跡,賣相比高端餐廳當然要差得多,更彆提精致的擺盤什麼的,可是香味卻絲毫不遜色。
金窈窕看了一眼那些菜,道:“油爆蝦炸的不錯,挺受歡迎吧?”
這才開飯多久,盤子都快打空了。
“哎喲,是金總監啊?”阿姨們一看到金窈窕,立馬隔著口罩打起招呼來:“那可不,您親自教出來的師傅,都是個頂個的好。今天這油爆蝦做得可下功夫了,外酥裡嫩,要不要來一勺?”
金窈窕:“麻煩您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金總監您也太客氣了。”阿姨給她盛了滿滿一大勺金黃色的油爆大蝦,光是撥動時哢呲哢呲的聲音,就能聽出這蝦的外殼有多酥脆,裹著外頭的椒鹽顆粒油汪汪地弓縮起,漂亮極了。
阿姨送走金窈窕,又問排在後麵的沈啟明:“小夥子,你吃什麼?”
沈啟明看著她手裡的勺,不太適應這個場麵,沉默了兩秒:“跟她一樣。”
阿姨:“哎喲,油爆蝦不夠了啊,就剩這麼幾隻了啊,沒關係嗎?”
沈啟明:“沒關係。”
雙方對視兩秒,原本因為這個麵生年輕人的長相還挺和顏悅色的阿姨一敲盤子:“那你還愣著乾嘛?倒是把托盤遞給我啊!”
這是哪個部門新來的傻孩子。
沈啟明:“?”
他這是被食堂阿姨罵了嗎?
許晚也跟他差不多的慢半拍,被提醒後才拿盤子去接菜,後頭是銘德員工讓阿姨多給鏟幾個鍋貼的請求,她看了眼自己托盤裡剛拿的鍋貼。
鍋貼細細長長地緊挨在一處,剛出鍋的,還冒著熱氣,底部結了一層焦脆的皮,頂部像餃子似的緊攏著,皮兒很薄,熟了以後近乎半透明。
香氣升騰起來,帶著肉餡若隱若現的鮮味。
食堂人多,金父以前不來吃飯,也不存在什麼專屬座位,跟其他高管一樣隨便找了個空桌,招呼兩個客人:“坐、坐。”
旁邊路過的員工很多,沈啟明不太適應這種熱鬨的場合,忍不住就想躲避接觸,結果他托盤拿得也不怎麼熟練,落座的時候身子一歪,盤子裡那稀稀拉拉的五顆油爆蝦滑出來四顆。
剩下一顆,還是缺了半拉身體的,就頂著個尖尖的大腦袋。
另一份兒跟金窈窕同樣的三杯雞,也不知怎麼的這麼巧,雞塊跟著灑出來,隻剩下半盤大蒜瓣兒。
沈啟明:“……”
蝦和雞塊倒是也沒掉地上,隻是從盤子裡滑到托盤上,但……
不過他個兒高,拿盤子的海拔也高,誰都沒能看到這一茬。坐下之後,盤子裡的大蒜瓣被三杯雞醬汁醬成一個顏色,乍一看跟雞塊也沒什麼區彆。
金父一路聞香下來,早就餓得慌了,落座後立馬朝嘴裡塞了一口雞塊,一邊嚼一邊點頭:“不錯不錯,食堂這些師傅們手藝拿去店裡都可以了。”
三杯雞隻用雞中翅和雞腿肉做,不是什麼奢侈的材料,但都很嫩滑,加上醬汁調得好,裹著雞肉,又鹹又香。
“本來就是給店裡培養的,研發部的新菜都叫他們在食堂上一遍,練出來了以後就可以直接派到新店。”金窈窕不緊不慢地吃了一隻油爆蝦,果然和看起來炸得一樣好。蝦已經去過蝦線,被炸得後背的切口朝兩邊卷開,炸完後又特意經過再一輪的調料翻炒,連蝦肉裡都滲進了滋味,蛋白質油炸後特有的香氣散發出來,挑不出半點毛病。
可以。
金窈窕頷首,道:“媽,你吃一口這個。”
說著夾了一隻給金母。
對麵的沈啟明拿著筷子看著餐盤,實在吃不下大蒜瓣兒,隻能夾起那隻缺胳膊少腿的無身蝦,盯著它健全的尖腦袋。
另一邊,許晚掰出一片鍋貼,攜著熱氣送到口中,輕輕咬下。
鍋貼的皮果然很薄,內裡的餡料也跟平常吃的團在一起的水餃餡料不同,比較分散,大概是因此,吃起來十分水潤,底部煎到焦脆的麵皮哢嚓一聲發出脆響的同時,牛肉末和芹菜粒就混著湯汁一股腦地冒了出來。
她被燙了下舌頭,隨即敗給了舌尖的美味。
許晚回頭,整個銘德食堂坐得滿滿當當,所有人都在無比幸福地進餐中。
他們看起來充實極了,坐在餐位上談天說笑,臉上一點看不出來工作和生活帶來的壓抑,跟她所接觸過的任何公司的員工,都很不一樣。
許晚忽然問金母:“張姐,你們公司的飯太好吃了。”
金母:“是吧。”
許晚:“其實我本科是學藝術的,伯克利畢業,就是年紀有點大了,不知道該做點什麼。”
金母以為她在在跟自己交流職業規劃,開玩笑似的說:“這有什麼,我也沒工作經驗,當全職太太那麼久,讀的那些書早忘了,還跟社會脫節,好多新知識都不懂。我家老金之前還埋汰我,說我做飯不好吃,乾脆來銘德行政部當前台哈哈哈哈哈……”
許晚:“好啊。”
金母:“???”
金父:“???”
金窈窕:“???”
還在看蝦頭的沈啟明:“?”
後頭不遠的一張桌子,幾個耳尖的銘德高管直接驚得嘴裡的蝦頭都掉了出來。
他們看著桌上的蝦頭,互相對視,忍不住珍惜地撿起吹吹。
我的媽,晶茂總部總裁的親娘,跺一跺腳國內都要震兩下的人物,因為一餐飯,要來銘德當前台?!
他們何德何能吃到這神仙蝦頭,可不敢浪費,可不敢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