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早那時您讓我尋吃的,可我才走到廊下就被六公子跟前那個大胡子飛星帶走,說是六公子命我先在府中認認路,也認認人,今後做起事來才方便。”
膳廳內,婢女容茵一邊為歲行雲布置餐食用具,一邊紅著眼眶小小聲聲告狀。
“之後他將我領去交給一個臉黑黑的大個子,自己卻走了。那人凶神惡煞的,押著我四下胡亂逛,到巳時初刻才放我進廚房為您準備吃食。我瞧著這事根本不像六公子的主意,隻怕是他們欺生。”
“咱倆初來乍到,若是鬨不清這府中誰是誰,著實哪兒哪兒都不便,先認認人也不是壞事,”歲行雲拍拍她手背,安撫地笑道,“欺生不至於,或許有什麼誤會吧?”
她也覺這不像李恪昭的主意,但她能明白飛星為何會這麼做。
昨夜容茵一直在喜房陪著她直到天亮,自是清楚李恪昭根本未進喜房的事。
飛星大約是怕容茵在驗喜欽使麵前多嘴,又不便對她解釋利害緣由,索性讓人帶她在府中兜圈子,直到卓氏一行離去才放。
事有輕重緩急,若換了歲行雲,她的做法隻會比飛星更加簡單粗暴。
那萬一兜圈子時與驗喜欽使撞上了呢?若要她來說,最穩妥的該是將人堵嘴綁了,關到哪個不引人注目的犄角旮旯裡去。
不過容茵到底無辜。她不過才十五,以往在希夷山中也沒見過多少外人,又是個隻管聽命而行的家生小奴婢,膽子小,見識短,遇事易驚慌,也很難有什麼主張。
這大早上莫名其妙被迫在府中鬼打牆似地走冤枉路,身邊跟個凶神惡煞的黑臉大漢盯著,當時不知嚇成什麼樣,事後也沒人給她個說法,可不委屈到眼眶通紅麼?
歲行雲不大看得弱小者委屈巴巴,便溫聲順毛:“晚些我找飛星說道說道,定叫他領那黑臉大個子一同向你賠禮。”
容茵連連擺手:“姑娘萬萬不可!誰都瞧得出飛星極得六公子看重,若為這點小事惹來六公子遷怒姑娘,那就不好了。都是奴婢嘴碎,請姑娘……”
她也是真急,說著就要跪下。
歲行雲趕忙拉住她的手臂:“多大點事就跪來跪去?折騰一早上,想必你也沒吃。多拿副碗筷來,坐下一起吃。”
容茵更急了:“這不合規矩,被人瞧見要笑話姑娘不會約束下人的!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奴婢站在這裡好好聽著。”
這丫頭倒是真的貼心,句句都在為自家姑娘想。
歲行雲笑歎一口氣:“你也知我是‘死’過一遭的人,死都不怕,還會怕誰笑話麼?如今在這府裡也就你我算是同出歲氏家門,共桌用個飯而已,多大個事?快坐。”
她將麵前的碗筷餐盤挪到案幾對麵,容茵拗不過,隻得又取了一套新的來替她擺上,依言在她對麵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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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畢,歲行雲正打算去書房見李恪昭,卻有小僮前來告知:“公子有要事去了西院,請夫人未時再往書房相見。”
“唔,西院?我能直接去那邊等候公子麼?”歲行雲語帶試探。
小僮驚恐搖頭,險些甩個頭掉:“夫人萬萬使不得!西院是府中禁地,若無公子允準,誰都不得私自近到西院院牆十步處的!早上兩名驗喜欽使向府中眾人分發王後所賜喜食時,到了西院都隻能在院門小徑前等候西院主事。公子曾有明令,凡近前窺視、偷聽者,杖斃厚葬。”
“多謝提點,我記下了。”歲行雲嘖嘖舌,心中滿是嘀咕。
如此嚴防死守,不是擺明告訴旁人“西院藏著天大秘密”?如此欲蓋彌彰的傻把戲,不該是李恪昭所為啊。
這事也沒法向個小僮打聽,歲行雲隻得按在心中暫且不提。
如此,一時便無事可做,歲行雲就叫容茵領著自己在府中四下認認路。
“順道瞧瞧能不能揪住飛星和早上那黑臉大塊頭,叫他們向你賠禮。”歲行雲笑著地挽住容茵的胳臂。
容茵懊悔地猛搖頭:“姑娘,還是彆了吧?都怪奴婢一時嘴碎!您快快忘了這事,奴婢沒委屈什麼,犯不著您親自出麵得罪公子跟前的人。”
邊任意閒逛說著話,居然就那麼巧地與飛星碰上了。
容茵趕緊拽住歲行雲,拚命使眼色製止,歲行雲卻不為所動:“你就在這兒等著,我過去與他說。”
歲行雲抬了抬下頜,示意飛星隨自己到不遠處的樹下。
“這位朋友,有個事你好不好配合一二?”歲行雲回頭以目光指指那焦慮到絞手指的容茵。
“早上你和你黑臉同伴將我的容茵驚著了。當然,我知你們也是權宜之計,沒什麼錯處。隻是容茵什麼也不了解,到底無辜受驚。往後就是‘自己人’了,你給我個麵子,帶上那黑臉同伴向她賠幾句軟話稍作安撫。如此,大家都有台階下,成不?”
歲行雲上輩子在軍中與同袍們混慣,每逢換防休整時又多在酒肆、戲院、賭坊、鬥馬場之類龍蛇混雜的地方消遣紓懷,便養成了個“見人自帶三分熟”的脾性。
她這話說得痛快,在情在理,飛星毫不猶豫地點了頭,但提了個折中方案。
“夫人您看,隻我一個去向她賠禮成不成?葉冉那廝隻有公子鎮得住,跟誰麵前都不肯服軟的。”
“成,”歲行雲單手叉腰,以指尖輕撓眉骨,“對了,葉冉是什麼人?”
飛星答:“回夫人,葉冉原是咱們縉國王君跟前的近衛武卒。公子當年離縉質蔡前,王遣親衛十二人隨護左右,由葉冉統轄。”
“你是說,這偌大質子府,安防之事全靠葉冉率十二人衛隊?”歲行雲有些驚訝。
質子為維係兩國邦交,常年客居異國,說直白些就是人質,當然不會有哪國允許一個質子隨身帶萬人大軍。